砰地一聲巨響,落地窗上出現了如同蜘蛛網般密密麻麻的紋理。
而垂垂老矣的門,也承受不住生命的最後一絲波折,四分五裂的躺在了廢墟之中。
穿着黑衣的人像是一排排墳墓矗立在離女人幾步遠的地方,沉默的注視着她。
女人站在碎成詭異形狀的玻璃前,那些稀稀疏疏的尖刺,如同地獄中生出的荊棘。
而那一輪圓月,看盡世事般懸在海平面上。
沈星川看着那個女人轉過了身子。她撩起了額前的長發,露出了和自己一樣的臉。
她突然看着自己笑了,眼睛亮的可怕。沈星川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禁锢在女人的軀殼之内,軀殼帶着她,向後朝着黑黢黢的海墜落下去。
“沈星川!沈星川!”
耳邊傳來蘇絲弦急切地呼喚,仿佛一條救生繩,将她從溺亡之海中,拉扯了出來。
她睜開了眼,對上那雙着急的眸子。
“你記起了什麼?”
“沒……。”
蘇絲弦頓了幾秒,而後轉身去摸床頭燈開關。
啪的一聲輕響,床頭的台燈亮起。
面若寒霜的蘇絲弦靠在床背上,雙手環胸,也不去看沈星川,隻直勾勾的看着牆尾上孤零零亮着的小黃鴨夜燈。
二人就這麼一躺一坐僵持着。仿佛隻要沈星川不開口,這燈就沒有熄滅的一天。
反正也是不用睡了,沈星川撐起身子,靠在床頭。
“沈星川。咱們好歹十二年風風雨雨的過來,雖然沒什麼愛情,但戰友情還是在的。我想着咱們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離婚,所以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你。”
蘇絲弦微微垂着腦袋,鬓邊的發絲遮住她大半張臉,看不清悲喜。
沈星川偏頭看着她,解釋道:“我沒有怪你。”
“你有!”聽着這人半天才憋出的廢話,蘇絲弦氣不打一處來。
“我……。”不明所以的沈星川全然不知自己哪裡表現出了不好的情緒。
“你撞到地闆之後,明明記起來了我們的婚戒。你不信任我……。”
“隻是關于我們對一次見面的一些碎片化的記憶。”
“在茶樓那次?”
沈星川點了點頭。
“咱們約法三章。以後你想起什麼,都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的行程安排也會給你一份。這段時間,坦誠相見,繼續合作。”
“好。”看着那人伸到自己身前的小拇指勾,沈星川将自己的小拇指搭了上去。對小學生來說有些幼稚的約定方式,對于她們來說剛剛好。
燈再次關上,二人躺在床上。
蘇絲弦偏過頭,看着枕邊沈星川的側臉,頗感興趣地問道:“所以,你夢到什麼了?”
“我……跳海自殺了。”沈星川閉着眼睛,挑重點回答。
“你當我小學生呢?我們才拉的勾。”
“我沒有……。”
“你有!”
第二日一早,在周末向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沈初蔚,正昏昏欲睡地坐在桌前打着瞌睡。
沈星川坐在她對面,正拿着她這學期考過的幾張數學卷子細細看着。
“要不您使用一下流行了數十年的激勵教育方式,給孩子一點學習動力。我有一張小禮物清單,您要過目嗎?”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沈星川将一張張試卷攤開,放在沈初蔚眼前。試卷上用藍筆圈起來的題目格外紮眼。
“簡單的題目,你的正确率不到一半。但在一些綜合運用,甚至參雜了奧數思維的大題上,你的解題思路明明是對的,卻總會在最關鍵的一步上出現計算錯誤。”
沈星川端着杯溫熱的豆漿暖手,對着眼神躲閃用叉子戳煎蛋的沈初蔚說道。
“你不需要學習的動力,你的學習沒有問題。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做?”
沈初蔚支起身子,一手托着下巴,像一隻慵懶的波斯貓。
“用慘淡的成績,吸引不着家的家長對孩子的注意,不是留守兒童常用的辦法嗎?”
“你很理解我和你媽咪的工作,以前的成績也一直很穩定,隻是這個學期開始出現的波動。我和你媽咪想了解一下,是你在什麼地方發生了思想的轉變,而我們沒有關注到的嗎?”
“你昨晚應該知道了吧?”
“什麼?”沈星川被這沒頭沒尾的話問住了。
沈初蔚端起牛奶喝了一口,舔了舔唇上挂着的香甜牛奶漬。天真純良的眸子,在這一刻滿是寶劍初拭的銳利。
“你們,準備離婚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