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星川探知的眼神中,蘇絲弦隻草草對電話那邊說了一句明天見。而後拿起自己的手機,借口去了洗手間。
沈星川看着微信群裡博納發來的明天工作安排和他們各自安全到家的消息,正預備回個晚安。
餘光卻瞥見一隻橘貓頂開沒關緊的門。那跟條火腿腸一般胖得均勻的身子擠了進來,像個大将軍一樣,巡視着陌生的兩腳獸。
“面來喽!”侯先生把兩碗各頂着一撮香菜的羊肉面往桌上一擱,沈星川點頭說了聲謝謝,擡手抽出筷籠裡的筷子,把蘇絲弦碗裡冒尖的香菜往自己碗裡頭拾掇。
“别懷疑,咱幾個那是真感情。就熊大這家夥,天王老子來了也要把調料都隔一遍。小蘇不愛吃香菜,勞駕您給挑了。”
侯先生尋了個座,提溜着路過大橘的後脖頸子,把它擱在自己腿上。
“就她那家庭環境,爹媽哪有功夫關心她喜歡啥?長大又入了這行。隻要不是生理性反胃到進醫院的地步,都是小事兒。”
大橘在他膝上翻了身,将肚皮露的坦坦蕩蕩。
“就跟那養熟的貓崽子似的,撒嬌撒癡翻肚皮這些事兒,可不會跟外頭的人做。旁人那手還沒伸過來,一爪子就先上去了。”
他揉了兩把大橘的臉,抓了抓大橘的腹部軟毛,瞥向挑香菜的沈星川。
“這裡,她隻帶兩個人來過。”
不知為何侯先生提了個話口出來,沈星川手上的筷子懸在空中半晌,方才搭回碗上。
侯先生擡手拿過果盤裡的一隻橘子剝了起來,手上嘴上每個停歇。
“這些演員的職業病都一樣,演着演着就tm的人生如戲了。一個情傷就苟在她那幾百平的黃金籠裡,獨自emo到深夜。得虧庭蔓看不下去把人揪出來,跟着老趙去川西那塊拍戲。結果,不知道是不是情傷過度燒壞了腦子。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定要領養一個地震裡活下來的孤兒……”
沈星川認真聽着,在心中做下分類筆記。按照蘇絲弦和自己的脾氣性子,這些故事自然是一個不會主動說,一個不會主動問。打得便是等臨了還往棺材裡帶進的好主意。
“怎麼,擱着說我黑曆史呢?”蘇絲弦走了進來,極為順手地抱着大橘狠狠rua了幾把。大橘蹭了蹭她的掌心,叫得十分谄媚。
“您這天生麗質的,能有啥黑曆史?”侯先生殷勤的為她倒了杯茶水,蘇絲弦笑着接過,剛想開口說話,就聽着熊大的大嗓門跟擴音器似的傳來。
“侯三兒,快來搭把手。”
“來了來了!”該說的話都說了,眼下正是功成身退的好時機。侯先生對二人亮了個笑臉,拎着大橘,風風火火的往外去了。
房内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沈星川借着推眼鏡的時機,看着蘇絲弦握茶杯的指尖泛着未褪去的紅。小店的衛生間在室内,自然不會有這能将人手凍的通紅的溫度。她應該是在室外接聽的電話,十分多鐘的通話,顯然是大事。
“你們剛才聊什麼呢?”蘇絲弦看了看身前連片香菜影子都被尋不到的面,自然想到是沈星川做的慈善。
“侯先生說你那部電影,陸老師和庭老師看過樣片,反響應該不錯。”
蘇絲弦使筷子的手頓了頓,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誰知道呢?國内票房對這種文藝調調的片子,向來沒什麼好眼色。沒準,又是一次失敗。”
沈星川聞言放下了筷子,直等到眼鏡上一片水霧氤氲散去,方才開口:“以票房論英雄,以咖位比高低。蘇小姐,你的想法很不演員。”
蘇絲弦一手拖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發言的人看:“文藝以死,娛樂當立。沈星川,你想法很不資本。”
沈星川拿紙巾擦了擦嘴:“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我……。”
蘇絲弦用眼神點了點自己身前的那碗面:“幫我吃一半吧。浪費了,熊大可是要兇人的。”
一碗半的面進了沈星川的肚子,她坐在蘇絲弦的車上,飽脹的胃不斷抗議着。
見前方是紅燈,蘇絲弦點了刹車,一手拉開前排儲物的空間,取了幾粒陳皮糖出來,順手遞了一粒給沈星川。
“家裡那隻小老鼠好歹咱們給留了兩粒。喏,暈車的話吃點酸的。”
沈星川接過仔細一看,卻是那幾分錢一粒的廉價糖果無疑。沒想到蘇絲弦居然會對這糖果愛得深沉。按照人之前的做派,不得是哪國進口,王室特供方才匹配的上蘇大小姐的影後身份。
盛情難卻的剝了一顆放在嘴裡,正想看看時間,一條匿名短信卻在這時彈出。
沈星川提起精神看了看,隻見上面寫着下午三點,flower咖啡。
原以為是垃圾廣告,沈星川正準備删除,誰料下一條短信彈出:你的問題,我有答案。
蘇絲弦将糖紙往車上的小垃圾桶裡一丢,順勢看了一眼沈星川,見人頂着手機一動不動的模樣,随口問道:“怎麼了?”
“沒事。垃圾短信。”沈星川将手機一關,直視前方。
蘇絲弦扭回頭,看着前方紅燈的三秒倒數,糖果在口腔中翻滾,舌上泛起一股酸。
習慣性的謊言與若無其事的笑臉,構成了成年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