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炮打完,苦命打工人王大花掏出備忘錄,兢兢業業地記錄起萬惡甲方的要求。
“不要花裡胡哨的,越簡單越好。”
“行。要寫啥祝福嗎?登頂福布斯還是腳踩五百強。”
蘇絲弦嗤笑一聲,她可沒指望自己的名字能在某人百度百科的前妻一欄發光發亮。
“平安。”她偏過頭去,看那人在酒精作用下波瀾不驚的臉和隐藏在鏡片後蹦哒着喜悅小火苗的眼,又加了幾個字。
“喜樂。”
“行!我這就去廣發懸賞,給您挑個行業慣犯。”
蘇絲弦的電話剛拿開耳邊幾厘米,便聽見王大花暧昧不清的咳嗽了一聲。
“那個,早上的選角面試。你還來得了嗎?”
蘇絲弦的手在反向盤上的手指有些急躁的點了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好心。
許是十來年的固有印象與今晚的沈星川之間的反差,給她帶來的沖擊過于強烈。
健康的婚姻是自身強大的兩人,從對方身上獲得某些方面的少量互補。
以往,都是沈星川用理智幫她填補少年意氣到成年思維之間的闆塊缺失。
如今,她難得的一次示弱,便讓自己立刻有了一種被需要的感覺。
她甚至有一種想将她們欠缺了十來年的浪漫與瘋狂,在今晚全都補全的沖動。
“點個蠟燭、切個蛋糕而已,為什麼來不了?”
“好好好~你最好給我準時到。”
草草将揶揄的話給打斷,她看着沈星川像是尋找什麼似的,眼睛急切的在這方空間裡轉動。
“你在找什麼?”
“那隻小鹿呢?”
“什麼?”
“抓娃娃……那隻紅鼻頭的……。”
蘇絲弦歎了口氣,抓過自己的手提包,在裡面翻了翻。
不多時,指頭上便多了一根吊繩,那隻憨态可掬的紅鼻頭小鹿被勾在指上,在沈星川眼前晃悠。
沈星川擡手去抓,蘇絲弦忙将東西握在掌心。
“送人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
“我想它在蛋糕上面。”
“這個?”
“嗯。”
一張照片拍了過來,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符跳動了數次。
王大花已經懶得說話了,回了一張八十米大砍刀的動圖。
能将人從半夜被窩裡叫起來的隻有支付寶到賬的聲音。
王大花那條無所顧忌哄擡燕京蛋糕市場價格的朋友圈發出不出十來分鐘,便有仁人志士發來了捷報。
店很好找,畢竟這整條街的亮着燈的隻有寥寥幾家。
艱難地尋了個路邊車位将車停下,蘇絲弦看了看時間,她們來得比預計時間早了些。
活躍在淩晨的唯有勤勤懇懇的路燈,與刮的人臉疼的冬風。
把一個醉鬼丢在車内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更勿論這人此刻正扒拉着窗戶,跟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盯着路對面的那家蛋糕店了。
蘇絲弦解開了安全帶,下車繞到後排,不多時坐了回來,将手中不知印着哪個品牌的服裝袋子丢給她。
“把衣服換了。”
沈星川抱着那袋子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蘇絲弦指着她胸口、衣領上那塊凝固成暗紅色的污漬。
“不然店家還以為我們是連環殺人犯,來搶劫蛋糕的。”
“嗯。”
支開與她對視的眼,蘇絲弦自顧自地将車内的燈光調暗。
想着換衣服需要些時間,便閉上了眼,打算小憩一會兒。
演戲過場時,她習慣閉着眼睛,在腦中想象接下來的劇情。
隻是不知為何,如今一閉眼這道工序便跟條件發射一般運行起來。
袋子拉鍊拉開的聲音響起,自己那件白色編織衫被取了出來。
幹洗店是她們常用的那家,這些年來的洗滌劑味道沒有變化。
幾聲啪啪的靜電後,沐浴露與體溫融合多時的味道,随着衣料脫離身體,在這方窄小的空間中彌漫開來。
她們對于氣味的依賴總是有些合拍。
例如家中的沐浴露、洗發水、衣物洗滌劑。
例如,十二年間在床榻之上,足以燃燒理智的灼熱。
不知帶着幾分利益、幾分真情、幾分色欲的婚姻裡,她們卻不約而同地渴望用相同的味道包圍彼此,暗戳戳地向世界宣告歸屬。
恍惚着的,蘇絲弦腦中的鏡頭快速移動到了派出所會客室的那方空間之中。
正如整潔之處的污漬總是帶着寓意的,沈星川那件白襯衫之上的鮮紅也應該有它存在的道理。
“喜歡嗎?”
蘇絲弦猛地睜開了眼,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困到腦子抽風了,方才說出這種讓雙方都尴尬無比的喃喃自語來。
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她側過身來與整理袖口的沈星川對上了眼。
“我說的是……。”
“喜歡……。”
二人同時頓了頓,智商與克制像是同時回歸了大腦。
“衣服。”
“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