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絲弦嘴上同博納、安妮他們說得放心,但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已然披着件厚外套,站在了家門口。
自嘲的話還沒理順,隔老遠就看着沈星川呆愣愣的站在雪中,不知抽着哪個方向的風。
那時候,下意識隻想把人揪回家。哪知道,如今還得想個借口。
賞雪!賞個完犢子的雪!她先前沒被氣死,如今倒是快凍死了。
“那您繼續,我不打擾了。”
不按套路出牌的沈星川腳下一轉,從容的向着前方走去。
不是,她就這麼走了!蘇絲弦咬牙切齒地看着沈星川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的屋檐之下,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腳。
這下好了,沒個十來分鐘的敷衍,都不算是看出了這破雪的意境。
嗡嗡~,蘇絲弦翻了個白眼,心想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在這時候打電話給她。
從昨天到現在,她便疲于應付一刻不停的慰問電話。
那些個八百年不聯系的親戚與合作夥伴,不知帶着幾分真心的旁敲側擊,希望能從她嘴裡掏出一絲半點的消息,好方便之後的投資與謀劃。
蘇絲弦苦笑了一聲,她那時候還真的平白生出了幾分孤兒寡母的無助感。可更多的是對沈星川的無限哀憐。要是離婚了,她好像就真的隻剩下她自己了。
柯基屁股頭像在手機屏幕上抖動,蘇絲弦被文願的惡趣味逗笑了。
“你附近有人嗎?”
文願的聲音像是從某個密閉空間傳來。
蘇絲弦僵硬的扭頭看了看自家門口孤零零的路燈,從牙縫中抖落出兩個字來。
“沒有。”
“你知道我在周萋梧的電腦裡看到了什麼嗎?”
“我又沒跟她舊情重燃睡一起,我怎麼知道?”
“……。”文願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隻能發出此處無聲勝有聲的辱罵。
“怎麼,你發現她腳踩n條船了?”
“不是!我……。”那邊的文願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蘇絲弦今天的耐心十分充足,聽聽好友那分分合合八百次的戀愛八卦也算做消磨時光。
雪下的有些大了,洋洋灑灑的落在地上。
蘇絲弦伸手去接,将它們捧到眼前細細觀察。
無論怎麼看,雪依舊是雪。單個事物隻是純粹的存在,不幸的是,人類賦予了它們美醜之分。
看着一片調皮的雪花慢悠悠地飄向鼻尖,蘇絲弦不想它的旅途到此為止。于是,仰頭朝着它吹了口氣。雪識趣的在空中打了個圈,融入了漫天的白。
那頭,文願的話題已然偏到女人不如狗上面去了。應該是話裡有話,但那妙語連珠的優雅辱罵讓蘇絲弦插不進話去。
起了些風,不大。卻足以讓那些翩翩而去的,悠然而返。
正如現在的沈星川。撐着把不知道從哪裡拾來的傘,慢慢地走向她。
蘇絲弦像是又看見了那片雪花。它落在了沈星川的大衣肩頭,與她融為一體。
将手機拿遠了些,蘇絲弦面帶疑惑地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沈星川的面色坦然,聲音拔高了些:“我忘記家門的密碼了。”
呵。口鼻中呼出一道短促的白氣來,蘇絲弦似笑非笑地甩了甩手上融化成水珠的雪片。
家裡的大門的鎖是三合一的,鑰匙、密碼、指紋都可以打開。這人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沒一絲長進,連個台階都鋪的坑坑窪窪。
“你怎麼不把家庭地址給忘了?”
夜路難走,如今又落了雪。蘇絲弦想着讓那人少走幾步路,便匆匆擡腳迎了上去。
沈星川沒有回答,隻将傘面往蘇絲弦來的方向傾斜幾分,面上帶着淺淺笑意。
“你不說我挂了啊。”蘇絲弦對着手機裡的文願下了最後通牒。
那邊啧了一聲,下定決心似的說道:“你們的離婚協議書。”
瞬間,滾滾寒霜,鋪面而來。滔天雪浪,整耳欲聾。
雪崩了。
那片被吸入鼻腔的無辜雪片,此刻如小刀一般割着她的心肺。
蘇絲弦不自覺停下腳步,雙手搭在膝上,彎腰咳的撕心裂肺。
啪地一聲,傘落在地上。沈星川快步上前,卻因為腳底打滑,踉跄了幾下。剛穩住身子,便急切地伸手去扶她。
“哪裡不舒服?”
咳嗽停了,胸腔像是破舊風箱被抽動發出了呼哧聲。
蘇絲弦擡頭,雙眸含着亮晶晶的生理淚水和一些沈星川讀不懂的東西。
“你為什麼不讓我過來?”
“當時的情況下,你過來隻會讓事情的發展更為複雜……。”
事業、家庭、孩子。蘇絲弦聽着沈星川一樁樁一件件的,将已有的事實與可能發生的未來推論擺在她的眼前。
那是沈星川特有的論證方法,你無法從理性層面進行任何有效地反駁。因為,她從題面上,便抹去了一切情感的存在。
她在不停地告訴自己:蘇小姐,你的情緒、沖動,都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一廂情願。
蘇絲弦的手緊握到發白,她想狠狠的把那些事實全部拂在地上。沖上去狠狠的抓着沈星川的領子,盯着那雙眼睛,看看裡面是不是毫無一份的愛意。
沈星川嘴唇微動:“再者,我們……。”
“我們。”蘇絲弦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發出顫抖的聲音。
“我們都要離婚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