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蔚躲在自家老媽身後,擦了擦嘴角的薯片碎,方才朝着蘇絲弦咋了咋無辜的雙眼。
自知罪孽深重的沈星川毫不辯解,任由那道奚落的眼神在自己臉上刮着。
蘇絲弦懶得跟她們一般見識,潇灑地從錢包裡面抽出三張百元大鈔放在桌上。
“不用找了!”沈初蔚仰着腦袋将狐假虎威演繹得淋漓盡緻。怎奈那話音剛落,便被蘇絲弦賞了個腦瓜崩。
“當然要找零了,你以為家長賺錢容易嗎?”深感賺錢不易的蘇大小姐盯着揉腦袋的散财童子氣不打一處來。内心盤算着定要克扣她下月零花,讓蜜糖罐子裡泡大的小祖宗,設身處地感受一下囊中羞澀的感覺。
穿的挺好,沒想到是個窮摳的!桂芬嫂嘴角一抽,打開了橘皮糖的塑料桶蓋遞到沈初蔚眼前,故技重施地說道:“我這沒零錢了,要不拿兩顆糖?”
沈初蔚的肚子被零食喂了個半飽本就沒什麼欲望,再加上蘇絲弦的死亡凝視,汗毛陡然豎起,立正站好絲毫不敢動作。
倒是沈星川伸了手,從裡頭取了兩粒出來揣在兜裡,還煞有其事地找了理由:“我低血糖犯了。”
蘇絲弦背過身去勾下墨鏡,朝着那個睜眼說瞎話的人,露出看了你看我信你個鬼的質疑眼神。
“你哪年的體檢報告上面寫這玩意兒了?”
沈星川則像個看着獵物在包圍圈裡蹦跶的獵人,唇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蘇小姐的意思是,我每年的體檢報告你都看了。”
蘇絲弦無言以對,默默把墨鏡往上一推:“你今天突發惡疾,行了吧。”
沈初蔚小朋友的戰鬥成果舒适豐富,疏于鍛煉的蘇絲弦将櫃台上那袋子被晾了許久的零食提起來時費了些力氣。好在沈星川早有預見似的在身後托了她一把,才免得落個閃到老腰的局面。
沈星川自告奮勇:“要不我來?”
蘇絲弦掃了眼面露詭異糾結之色好像覺察不出什麼的桂芬嫂,背過身去朝着沈星川壓低聲音說道:“病号一邊去,别影響我發揮!”
而沈星川貫徹實施了蘇小姐的方針決策。幾步到她身側站定,指尖一勾,在兩條繃直的塑料中尋出個縫隙來,試圖将其分為兩半。
一瞬間出現的重量落差,肌膚觸碰下的冰感交融,無一不刺激着蘇絲弦将墨鏡遮掩下的眸子瞪大。
視線從那隻與自己肌膚相觸的手背上挪開,定在那張面不改色,仿佛在說我到一邊去了的人臉上。
深呼吸調節了一下自己躁動的内心,她順水推舟的松開了提手之間的最後一個粘連點,将一半重量奉送給某個心甘情願自讨苦吃的人。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嘗試性往外走了兩步,餘光時不時撇着那人的面色。
“不重。”沈星川甚至有餘力的将自己那頭的袋子往上提了提。
蘇絲弦也不知道這人哪來的鍛煉機會,總之每次比拼身體機能時,自己都是率先落敗的那個。新仇舊怨下,她沒好氣的說道:“那你來提?”
沈總十分知進退的賣慘:“我正突發惡疾,你不能虐待病人啊。”
蘇絲弦:“……。”
沈初蔚看着二位母親靠着那袋子零食做得一對好鴛侶,絲毫不管孩子相攜遠去的背影。覺得自己像一條被騙進來殺的狗,臨死前還被塞了一嘴過期狗糧。
午飯的時間,不少人選擇就地尋個小攤填補叫嚣的五髒廟。那些賣早點的攤位适時退去,幾個眨眼功夫,油鍋火竈便一個個大馬金刀的在兩側端坐,将這兩車道寬的大路占了五六成。
本就不怎麼流通的街道一下堵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你踩我的腳,我碰你的肩,拽掉了支棚的棍,蒙了無辜群衆的腦袋也是常事。
二人提着袋子東西,被擠到一處角落,靜候着人群流動騰挪出的一絲空擋。
“沈初蔚呢?”蘇絲弦左右顧盼,連根馬尾小辮都沒看着,當下心頭一緊。這人山人海的要是走丢了,找起來可夠嗆!
沈星川倒是早已習慣了,隻用餘光一掃,便見到了被擠到某處攤邊上的沈初蔚,正秉持着随遇而安的美好心态拉了把塑料凳坐下,朝她們招着手。
“那兒呢。我們吃點東西再回去吧。”她将勒得肉疼的拉手往掌心收了收,甫一将側過去的身子扭轉回來時,耳邊便聽着蘇絲弦短促的呼聲。
“車!”
一輛電動小三輪試圖在人群裡殺出條血路來,隻躲開了端着飯碗的食客,卻将車頭撇向了她們這邊的空擋。
眼看着車輪便要擦着沈星川的腿了,蘇絲弦趕忙揪着人側翻的大衣領子往自己懷裡拽。
被這般一扯的沈星川腳下難免亂了方寸,身子猝不及防地與人靠在一處。
車開過的空隙重新被人流填滿,除了兩道亂了頻率的心跳聲外,萬事如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