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這話裡的陰陽怪氣,表嬸連忙打了個哈哈:“大過年的,打完再說!”
“媽媽!”最早發現來人的是沈初蔚。她揮動小手示意傭人将她放下,小腳蹦跶到沈星川面前,仰着腦袋想要個抱抱。
蘇夫人向着走近的人露出滿心滿眼的笑:“小沈回來了。”
“媽、表嬸、小姑。”沈星川禮貌的一一問好。将外套遞給上前的傭人,接過茶杯掩面漱了口,又用熱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浮灰汗漬,方才蹲下身子揉了揉沈初蔚那軟乎乎的小臉。
蘇絲弦本想趕緊退位讓賢,但見她一臉疲憊的模樣也就打消了念頭。又怕長輩将人留下,索性率先開口道:“都是灰,快去換身衣服。廚房火還開着,我讓他們給你下碗面。青菜肉絲的?”
“好。”沈星川點了點頭,遙遙與幾個并不相熟的親戚們打了個招呼。
腳還沒邁出去,就見蘇明章差人來請。讓她見過老太太後,到書房裡和幾位前來拜年得遠方親戚聊兩句。
表嬸生怕她一去不複返,連忙叫住了人:“先不忙,老太太吃了飯正犯食困。小沈你還是快來教教人吧。這一走,怕不是小弦今晚要輸個底掉咯。”
“錢是拿來花的,開心就好。”沈星川回身握着那圈椅背環,俯身看小倒黴蛋抓的牌。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的肌膚上,一陣軟麻讓蘇絲弦縮了縮脖子。
她一動作,本就還沒理清得牌就更看不清了。
沈星川将手杖擱到一旁,伸手搓開卡在縫裡的紙牌,哪知道居然搶救了張紅心三出來。
蘇絲弦本是眨巴眨巴眼等着大神下凡指點一二,結果這人的手氣比起自己不遑多讓。落到她身上的那道求助目光,也在一瞬間秒變得嫌棄。
面對這一副頂尖爛牌,沈星川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她正對上那雙眼,傳授着秘訣:“你要相信,有人的手氣比你更差。”
聽着這話,蘇絲弦隻覺得是在調侃,于是歪着腦袋狠狠剮了沈星川一眼:“不就是你嗎?!”
三四年的相處,她們之間早沒了一開始的禮儀周到,語氣也是愈發的随意親近起來。
幾位長輩樂得看打鬧逗趣,也不催促着發牌。反倒是開口叫傭人各點了杯飲品,裝模做樣的拿着手機回消息。
雲裡霧裡得技巧和概率學原理蘇絲弦一概左耳進右耳出,隻覺得有幾句話還算是有點用處。
例如:“打牌打的不是輸赢,是世故人情。但凡不是一條心,就總有人會助你一臂之力。”
打牌蘇絲弦是新手,但論這人情世故她可老練的很。
上家是早先與藍玉煙合作過的廣告片導演,出牌自帶着成人之美的豪爽仗義。
昨天與她談洽談電影版權的英國某影視公司經理端坐在對面,單從他那一臉八卦的表情便知道這萬事通已然将她與藍玉煙之間的恩怨情仇想起來個七七八八。
托二位決心不趟這趟子渾水的仁兄的福,蘇絲弦居然率先一步将這爛牌清了出去,隻留下雙對四和那張如影随形的紅桃三在手。
她看着藍玉煙手中的兩張牌。先前單雙都是打過兩輪的,連對三都走不了的牌,必然是兩個單張。
如此看來,怎麼着都該是她赢!
明天頒獎典禮的厮殺暫且擱置,今晚的頭版頭條絕對是這副牌局。
在場衆人面色各異,有為了到手的免費酒水飛了而惋惜的,也有聞着這舊愛狠狠碾壓新歡戲碼的味便來了知情記者們。
隻可惜那位經紀人并未出現在前排的觀景位置,不能拍下這三角構圖得照片倒成了遺憾。
預備的歡呼卡在喉口,無數人的目光聚焦在蘇絲弦抽牌的手上。
直到那張紅桃三輕輕落到桌上,整個世界都因蘇絲弦出乎意料提前鎖定了敗局的打法而凝固。藍玉煙難以置信的看着那張紅桃三。顯然,符合蘇絲弦風格的碾壓式羞辱報複沒有如意料之中般出現,她獲得了拱手而讓的勝利。
微微一凝的眼神迫切地去尋那雙眼裡的答案,然而回答她的是千帆過境萬物皆輕的淡然。
“今晚的酒,算你的?”蘇絲弦微微一笑,好似勝者的桂冠此刻正戴在她的頭上。
被這問句牽回了魂,藍玉煙雙手撐着牌桌緩緩站起身來:“當然。”
調酒師的抛接飛舞令人眼花缭亂,各種語言碰撞交織在這處空間内。
打了一肚子通稿,結果再次作廢的王大花将人拉到一旁,問道:“怎麼不狠狠出口惡氣了?”
蘇絲弦把酒水單遞還給侍者,用餐巾擦拭着手指:“我可不想為了瓶沒什麼興趣得酒,花錢請一群人喝一杯。再被那群記者說是餘情未了、為愛封魔,就是為了出一口早就無所謂的氣。”
“成長了啊!”王大花頻頻點頭稱歎:“我發現你自從離婚之後,整個人的思想境界都上了一層樓!”
蘇絲弦不知想到了什麼,倏然輕笑一聲:“第二名有第二名的獎勵。”
“誰說的至理名言?我一定得請人喝一杯!”王大花舉起酒杯晃了晃,遙遙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沈星川。”蘇絲弦接過侍者遞來的Pink lady與面色一僵的王大花碰杯,笑道:“那個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