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毯與宣傳的行程絲毫沒有考慮到他們這群人的生物鐘。開始時覺得成敗在此一舉,愈發逼近結尾時,大家反倒是有了力竭擺爛的疲憊。
因電影而聞名的小鎮上,有一家永不歇業的酒館。供給人們用酒精、音樂麻痹着□□,好讓自己将靈魂與夢想獻祭給貪婪的資本魔鬼時能減少些傷痛。
鄭導先後師從燕徊燕導與如今在國外任教職的陸柏。本該是衆星拱月出道的開局,怎奈這二位恩師在享譽國際與得罪人的技術上同屬行業前列。
那群脾氣各異的前輩是他請不起、鎮不住的。唯有投資難尋,票房堪憂的優良品質繼承了個十成十。
好在他較之陸柏多了幾分笑臉,比之燕徊多了為人應有的真誠。倒也如庭蔓所說的,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福氣,用不着操心。
蘇絲弦與團隊在世界頂級的電影圈子裡将臉淺淺地刷了個遍。她倒是不指望能起到什麼作用,畢竟多的是比他們陣容豪華,對輿論造勢更為專業的團隊。
多年前她初次踏進這場紙醉金迷裡時,庭蔓的話與Mouton Cadet的花果香一同在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什麼?什麼?”捧着好幾盒紀念品的程誠追問道。
看着那副與當時的自己一樣,企圖從前輩嘴裡收獲人生箴言的求知表情。蘇絲弦随手從他買的明信片裡抽了一張,将話在背後寫了下來遞還給他。
“評選一年一次,獎杯比膠卷褪色的更快。”
未等程誠細問,蘇絲弦便被幾個相熟的業内朋友拉去打起了撲克。
店主設置的彩頭是瓶年份極佳、價值不菲的紅酒,一經放出,便引來了許多酒徒。
大約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的古老法則起了作用,一向不精此道蘇絲弦居然挺進了總決賽。
砰!悠揚婉轉的爵士樂随着一聲鑼響轉為了搖滾,一下便吸引了無數目光。
藍玉煙站在台上,襯衫解了兩顆領扣,松垮的下擺紮在腰間。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節精瘦有力的手臂。
全場頗給面子的安靜下來,聽她對着話筒用法英中三種語言對着台下某人說着生日快樂。
摩肩接踵的人群擁擠,反正也看不到,蘇絲弦下一秒便失了探究的興緻。到最後的牌桌旁坐定,正想招呼酒保尋杯好酒配着音樂飲用,王大花便端着酒杯送上了門來。
“那是她去年新換的經紀人。别說!背影是有點像你,難怪那時候媒體能認錯。”
接過金黃的威士忌抿了一口,蘇絲弦問道:“哪時候?”
王大花翻了個白眼:“您跟前妻一起躲在樹後頭品鑒口紅色号的時候。”
蘇絲弦被嗆到了。
藍玉煙一手敲擊着架子鼓,一手指尖在琴鍵上飛舞着。那是她前些年獲得最佳配樂獎歌曲的變調演奏,年少意氣在酒勁地催發下熱烈而張揚。
一曲畢,她扳過話筒向着全場許諾。如果今晚獲勝,她願意請在場的每個人喝一杯。希望最後一局的參賽者能高擡貴手,将這份不錯的生日禮物留下。為此,她可以提供價值更勝一籌的酒作為補償。
在雷動的掌聲中,荷官為最後一局的幸運兒們分發了撲克牌。
王大花湊到耳邊咬牙切齒的那句“弄死她”的餘音未消,蘇絲弦看了眼自己手裡的爛牌,露出一個慘淡的笑來:臣妾做不到啊!
她将最後一張牌撚開,看着那明晃晃的紅心三,恍惚間思緒飄到了十年前的除夕。
彼時,蘇老太太還在世。為了老人家,蘇家三四代的人都會天南海北地聚集在老宅别墅裡陪着過節。
沈慎在這一點上的做低附小的很,隻說年裡挑個日子聚一聚便好,凡事以老太太為先。
老人家不喜歡麻将的嘈雜,因而閑下來的太太們便隻能退而求其次的打着撲克消遣時間。
本該是七大姑八大姨打牌首選的沈星川被困在英國回程的晚點飛機上,實在手癢的衆人便拉了蘇絲弦湊數。
怎奈她這狠輸三局的技術實在不濟,連被保姆抱着在一旁觀戰的沈初蔚都學着自家外婆發出了啧啧嫌棄。
輸者洗牌是規矩。蘇絲弦覺得自己隻要再來上幾回,年後去演荷官的時候就可以為劇組省下筆手替演員的錢了。
小姑看她輸得慘烈,不免扶額感慨:“小沈的牌技這麼好,她就沒教教你?”
“她那是天賦異禀,我是沒遺傳到我媽的基因。平時都忙,哪有時間碰這個。”
蘇絲弦看了眼自己手上既熟悉又陌生的婚戒,賠笑着将籌碼一個個使勁往外給。
人必然是忙的,總不能是害羞地吧!晚上跟自己說出差三天,結果白日自己裝斷片借着蛋糕去問她出差何時回來的時候,這個期限就變成了一周。偏偏還撞上了大年三十,留自己一個人被拷問。
穿着時髦的表嬸講話綿裡藏針:“哦喲,多大的生意啊,除夕夜的不着家。小弦,你可得好好管管的。”
自家老公在外頭得那些破事兒管不住,大過年的倒是上趕着管别人。小姑擺弄着領口那串上月剛得的鑽石項鍊,暗自翻了個白眼。
蘇夫人抿了口花茶,眉眼彎彎:“嫂子,這對象都不一樣。您就别操心她們了。”
表嬸一擺手:“哎呀,那男男女女沒什麼差别的。”
蘇絲弦連連點頭:“表嬸實踐出真知,這課我必須認真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