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排風瑟縮地偷瞄一眼師祖,希望師祖能幫幫他。
聶神阙見此便道:“排風,辛苦你了,你去忙吧。”
聶排風松一口氣,朝師祖師叔拱手告退。
臨走時,他背對着殿内,遙遙聽見師祖規勸道:“九光,不要過于樂觀。我之前聽傲來說過,那個凡人男子曾想留在玄鳥峰幹活,被他以‘各司其職’為由拒絕了。這才過去不到半年,也許‘成親’也隻是那個凡人男子攀附玄鳥峰的另一個借口。”
九光師叔的聲音有些生硬:“大師兄為什麼對您說這些閑話?”
“你誤會了,當時他心有不忍,故而向我陳情,想讓彌青留在玄鳥峰。後面是我自己的揣測。”
“……您讓我等彌青百年後再考慮大師兄,有沒有想過,萬一大師兄不願意呢?”
“這你放心,我會勸他。”
聶九光已經走到詞窮的一步,母親的意志對她窮追不舍。可她清醒地明白,母親縱容她“胡來”,已經是退讓一大步,當下隻不過是在幫她留一條撥亂反正的退路。母親愛女心切,甚至幫她做到勸一個男人等她這個二心的女人的地步,比她還要胡來,她怎麼好再違逆母親?
她終是道:“如果這樣能讓您稍感慰藉,那就如您所願,我不再說什麼。”
聽到這一句話,門口的聶排風胸中撥雲見日,大落大起,雀躍地差點跳起來。
太好了,那個凡人沒有完全霸占住師叔的心!
他晃悠到藥圃的杏林别院,躲在冬日枯樹後往屋裡偷看,沒等多久就看到腿腳不便的彌青走出來到院子裡忙碌。
他憤憤地拽着手裡的枯草嘀咕:“小瘸子,一來就想搶走九光師叔,你以為你是誰?”
“我一定要讓你認清天高地厚!”越想越氣,說罷,他雄赳赳氣昂昂地朝院子走去。
看見聶排風出現在杏林别院時,彌青驚訝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踏足這裡。
聶排風雙手交握在胸前,視線上下打量彌青,才發現他是從屋裡出來拾炭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連寒風都受不了,根本配不上九光師叔。他開門見山:“我聽說九光師叔要跟你成親,她已經跟師祖提了。”
彌青眼眸中綻放出驚喜,剛才看來者面色不善,以為是來找茬的,沒想到是來報喜的,感激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件事——”
“你先别高興得太早。”聶排風擡手打斷他,臉色不虞:“縱然你當下得到了九光師叔的歡心,可你不過是個凡人。九光師叔說了,等你百年之後死了,她也經曆了七情六欲,就會跟大師伯江傲來重歸于好,你不過是一段情劫而已。”
聽清這段話中的涵義,彌青瞬間臉色蒼白,剛才的驚喜全都煙消雲散。
其實聶排風稍微歪曲了一些事實,但他能擔保大體上都是真話,說出來也就不缺理直氣壯。
固然他知道自己偷聽不對,搬弄口舌更不對,可他就是不服氣——彌青不過是個凡人男子,憑什麼越過玄鳥峰大弟子江傲來,再不濟還有其它一衆男弟子,或許還有……他腦海裡冒出了自己的模樣。
心如擂鼓,不敢深想,他趕緊甩開這個念頭。
總而言之就是憑什麼獨得九光師叔的青睐。區區凡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沒道理的!
如若跟九光師叔成親的是江傲來大師伯,他一句話都不會多說,但是偏偏是這個凡人,那他一萬個不服氣,不阻撓都對不起九光師叔将他從山下撿回來養育的恩情。
看到此人這副慘淡的模樣,聶排風心中充滿快意。
對,他就是來刺激彌青的,目的達成,他迤迤然走了,心情霎時得意起來。
傍晚時分,日落後天色很快就黑了,在點燈時聶九光來到藥圃的杏林别院。
這是秋收結束後,她第一次來他這裡。彌青想,本來她還肯來看他,他就應該心滿意足了。然而在白天得知她答應了跟他成親的事,按常理,她本應該更早地來告知他這個好消息,而不是這麼姗姗來遲。
仿佛不情不願,另有隐情一般。
懷疑和不安充斥着他的心房。
彌青瘸着腿去給聶九光燒了一壺茶。本來他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拄拐也能走得還算平穩。
可給聶九光端茶時,他不由自主“加重”了自己的病情,瘸腿走路時悄然放大擺動的幅度,讓茶水不小心灑出來一些潑到自己手背上。
他把茶遞給聶九光,燭光下燙紅的肌膚隐秘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