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禾斂眸,不言一辭。
朱彬忽而想到什麼,問:“那道士可叫哀樂?”
朱夫人點頭,“怎麼?你認識?”
“那倒不是。早前這道士就在咱們府外徘徊。他看着,實在不像個道士。”
朱夫人道:“你們可曾聽過捉妖師?”
黎禾微微擡眸。
見幾人搖頭,朱夫人繼續道:“我猜這道士應當是個捉妖師,道士的身份不過是個幌子。他那些用具,可不似平日那些道士所用,各個都很有來頭。”
朱彬想起前些日哀樂給他的震妖鈴,“說到這兒我倒是想起了,他好似曾贈予我一個小鈴铛。”說罷,他掏出一顆拇指大的銅色鈴铛。
黎禾當即臉色煞白,死盯着鈴铛,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耳邊響起長留之聲,“走。”
黎禾立刻起身,所有人看向他。
朱淩霄見其臉色煞白,關切問道:“怎麼了?禾兒?”
“禾兒身體有些不适。”
朱彬立刻道:“好,你先回去休息。霄兒,待會兒給禾兒請一個大夫來看看。”
朱淩霄點頭。朱夫人露出狐疑神色。
黎禾行禮告退,步伐難免匆忙。
路過朱淩雪院子,她聞到濃郁的花香。
為了讓妹妹心情好起來,幾日前朱淩霄特意買了鮮花裝點朱淩雪的院子。一時間也是五彩斑斓。
黎禾撐傘站在院外,遙望院内繁花錦簇:朱淩雪,一位雙丫髻小女孩,身着松花色襦杉與绾色襦裙,腰佩香囊,猶猶豫豫地坐在亭中。
黎禾一時又聞到一股食物清香。她心虛地吞咽口水。
“勿進——”長留的聲音略顯驚慌,“是他。”
“誰?”
“捉妖師哀樂,追殺吾數十載。此人擅用法器,狡猾奸詐。避之。”
黎禾心跳加速,“他追殺你,與我何關?”
“爾既答應吾,何故出爾反爾?過河拆橋?”
“我不想再受你控制。”
“控制?”一股黑煙飄出,長留輕笑一聲。
笑聲叫人頭皮發麻。
“真是可笑之極。禾兒,汝可有退路?”
黎禾蹙眉。
“當汝食夢時起,一切皆不可回頭。吾是夢妖,汝亦是。孰能分辨你我?”
黎禾沉眸,“你騙我——所以雪兒妹妹根本不會好起來,是嗎?”
“她不是已然好轉?”
黎禾緊握雙拳,可朱淩雪分明性情大變,這算納悶子好起來?
一聲鈴铛響徹巷道。
黎禾一驚,隻見轉角處走來身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黎禾:眼睛又大又圓又凸,好似鼻梁兩旁挂着兩顆黑色鵝暖石。
黎禾頓時全身僵硬。
哀樂打量片刻,得意一笑,“長留,終于找到你了。”
黎禾毛骨悚然,“我不是長留。”
“有何區别?隻要你助他食夢,他的靈魂就已然與你相融。”
這句話像釘子一樣紮入黎禾頭顱,她全身寒涼,霎時明白一切并非如此簡單。好一會兒,她才吐出幾個字,“我非自願。”
哀樂拔出腰間匕首,“有何區别?”
黎禾後退。匕首閃着冷光。
哀樂大笑一聲,“你很聰明,長留。竟然能找到無夢之人承載你的靈魂。無夢之人的靈魂不會與你排斥,還能為你提供一個可供療傷的軀體,真是個上佳之選。可惜還是被我找到。哈哈!長留!你的妖力早就被我标記!隻要你食夢,我必然尋到你。長留!你無處可逃!”
“他說過他并不想傷人,你為何緊追不放?”
哀樂大笑:“哈哈,當真是個單純的小娃娃!你竟然會信一個妖所說的話?你也蠢得不無辜。”
話音未了,匕首懸浮空中,刀尖對準黎禾,“放心,我不會殺了你。追了你這麼久,可得帶回去好好折磨。”
黎禾感到身體裡的狐妖想要掌控她的身體,但被她壓制下去。她聽見腳步聲。
桂香從轉角處走來,哀樂立刻收回匕首。
“小姐?”桂香氣喘籲籲,“呼呼,實在抱歉,小姐!桂香以為你還要待一會兒,就去幫落香做了點兒活。”
桂香詫異地瞥了眼哀樂,“道長?”
哀樂微微颔首,轉身離去。
“真是個令人後背發涼的人!”桂香抖抖肩膀,轉而看向黎禾,卻見其臉色蒼白,神色木讷,“小、小姐?”
黎禾一把拉住桂香衣角,“我,我像狐狸嗎?”
“啊?”桂香眨了眨眼,沒想到黎禾還記着那事兒,忙着解釋:“那是桂香的玩笑話!小姐切莫當真!真實奴婢的錯!小姐是美人,真真的美人!雨大了,小姐,我們回去吧。”
黎禾錯愕地點了點頭。
大雨落在哀樂手中的兵刃上,兵刃映出他那炯炯目光。哀樂盯着兩人的背影,貪嗔一笑,“長留——這場遊戲,你可真是玩不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