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近墨怔怔地愣在那兒,好似感覺自己讓老學究非常失望。
那天後,譚近墨每次去拜訪老學究,都會被拒之門外。
一年後,老學究便去世了。而譚近墨的棋藝依舊沒有什麼長進。
每次下棋,譚近墨就會想起老學究那句話。自己努力這麼多年依舊讓老師失望這件事,像一根刺紮在他心上,以至于他再不願輕易觸碰圍棋。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下起棋來,他還是能想起自己曾經背的那些棋譜。下着下着,那無數張棋譜好似漂浮在眼前,與眼下的棋局重合起來。
譚近墨微微搖晃腦袋。幻覺?
現在黑子的局勢很不妙。剛才自己趁着李楚全分神追來的優勢再次淪陷。自己果然不是他的對手——譚近墨咬破了嘴唇,突然這四五年背棋譜時吃的苦湧上心頭,化作不甘翻騰起來。
無數張棋譜在棋盤上一閃而過。
他甚至快要看不清黑子白子!
“呆子,以後不要再來了。”老學究的聲音再次響起。
都怪自己沒有天賦,才讓老師如此失望!譚近墨捏緊了拳頭。
李楚全察覺到譚近墨波動的情緒,嘴角微微上揚。他微微擡起下巴,饒有興緻地期待着譚近墨的反應。
譚近墨視線愈發模糊,那些棋子好似漂浮起來、胡亂飛動。他使勁兒搖了搖頭,試圖甩清眼中的混亂。
忽而,世界靜止,“嗡”一聲鳴響刺破雙耳。與此同時,棋局上的一點亮了。
譚近墨怔在那兒。那一局,老師下過這個點!
他緊緊盯着這個點。為什麼是這個點?看起來毫無用處!可是一種強大的直覺告訴他,就應該下這裡。
譚近墨遲疑地拿起一顆黑子。
現在自己已經處于劣勢,走錯一步就可能直接終結棋局。
他感覺老學究抓着自己的手腕,擡起,伸向那一點。
等他回神時,棋子已落。
李楚全一愣,下這裡是何意?這裡已然是我的地盤,下這裡不過是送死!難道他這是奔潰、放棄掙紮了?譚近墨一臉錯愕的神情,印證了他的想法。他輕笑一聲,落下一子,打算加速結束這盤棋。
譚近墨怔怔地盯着那一點,不停地思索:為什麼是那一點?
對啊!當時與老師下棋時,他其實也有疑惑過。他背了那麼多棋譜,都沒有這樣的下法。為什麼老師要下那一點!
譚近墨心跳加速,此時此刻,對他來說,與李楚全對弈的結果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點!
他一邊思忖,一邊落子。
越走他對這一點越發迷惑。看起來毫無用處!還浪費了一步!
毫不例外,棋局結束,李楚全獲勝。
李楚全急忙朝譚近墨抱拳,說了聲“承讓”,随後起身去看朱淩霄的棋局。
而譚近墨坐在原位,依舊盯着那一點。
這時,諸葛烏孡起身朝他們走來。李楚全一愣,忙地向諸葛烏孡作揖。
“今天到此結束。這兩位會相持許久,其他人且離去吧。”
衆人面面相觑,但諸葛烏孡的威嚴不容置疑。李楚全咬了咬牙,憤憤離去。
譚近墨回過神來,見周圍正離開,他忙地起身,朝諸葛烏孡一拜。
諸葛烏孡開了口,“那一點沒有錯。”
譚近墨全身一顫。
走在前方的李楚全也立刻停步,他記得諸葛烏孡全程都在望着星空,盡然知道他們的對弈!
“我......”
諸葛烏孡一揮手,譚近墨身下的棋局開始變化。
李楚全忙地沖了過來,盯着棋局:棋局恢複到譚近墨落下那莫名一子時的狀态,随後,黑子與白子開始自行對弈。
黑子深入白子腹部,以身為獻;可就在這一步一步的獻祭中,卻不知不覺撕開了白子的破綻!
李楚全臉色大變!這一點是死穴!白子根本無力反抗!隻能眼睜着黑子反敗為勝!
譚近墨腦袋一片空白,一時間全身顫抖。
諸葛烏孡道:“化他人棋譜為自己所用,形成自己之道,并跳脫棋譜,怕是你那位老師想要交予你的。”
譚近墨紅了眼。
諸葛烏孡撫摸自己白胡子,微微點頭,“他讓你背的都是好譜子。很好,你也算沒有辜負你這位老師。”
譚近墨愕然擡眸,震驚地盯着諸葛烏孡。随後,他緩緩握拳,深深鞠了一躬,“謝過先生。”
李楚全咬了咬唇,為何諸葛先生沒有評價自己?他想要追問,可諸葛烏孡已經轉身背對着他們。
無奈,他隻好心懷不甘,随着其他人離去。
離去時,譚近墨望了一眼朱淩霄:希望朱兄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