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一段,黎禾的眼睛就适應了黑暗,也能勉強看清小巷裡的景色:道路濘泥,空氣暗濁,偶有一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之人倒在路上。
黎禾跨過這些人,找了一個清淨一點兒的地段,坐下來,蜷縮身子,埋下頭。
耳邊很是清淨,隻有穿巷風沙沙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應該也沒過多久,畢竟天還未亮),黎禾睜開眼睛,蜷縮成一團、睡一會兒就不舒服。她剛站起身,忽而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
嗡——
她腦子頓時腦子一片空白,愕然擡頭,之間牆上站着一黑衣男子。男子正居居高臨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果然。”
黎禾聞聲,立刻辨别出此人——那酒樓的東家。
祝餘拔刀,寒光一閃而過。黎禾來不及思考,轉身撒腿逃跑。
她一頭鑽進熙熙攘攘的街道,慌不擇路穿梭于人群之中。她呼吸急促,面色蒼白,額頭之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她來不及思考,本能的恐懼促使她不斷逃跑。但無論她怎麼跑,都甩不開身後之人。
等回過神來時,她愕然發現自己來到了夢神廟前。
嗡——一時耳鳴,她咬破嘴唇,鑽進門神廟中。
祝餘停在大門外,手握長刀,凝望着門内世界。
黎禾一股腦兒地瞎跑,夢神廟内部建築本就宛若迷宮,她很快迷失了方向。她放慢步伐,凝望四周:寂靜的青磚小道平躺在夜色之下,道路兩旁,竹木立林、沙沙作響。
呼呼呼......黎禾吞咽口水,竭力平複,心想:或許正如她一樣,那男子也迷失了方向。
可那人為什麼不由分說就要殺自己?就算我能入睡,對他來說,有什麼作用?對于這些問題,黎禾想明白,但有一點她很清楚,今日必須和這人做一個了斷。這人如果鐵了心要殺自己,不論自己多在哪兒、不夜城就這麼大,他一定都能找到的。自己又沒有能力逃出城。
但那人可是從困獸競場出來,自己不會武功,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
黎禾着急地咬着指甲,她明白,這是生死危機的時刻。
咚,咚,咚。
黎禾一頓,磚頭,忽而左手邊出現了一間院落:院落裡一座小廟,廟門敞開,一位小和尚跪在供奉台一旁,敲打木魚;供奉台上,端坐着一隻木雕狐狸。
黎禾情不自禁地走進了院落。
小和尚停下手上的動作,轉而望向黎禾。
黎禾慌忙解釋:“那個,對、對不起,我、我迷路了,不是有意打擾您......”
“或許不是迷路。”小和尚微微一笑,起身,“施主,進來吧。”
黎禾有些猶疑,不過躲進房間中,或許不容易被追殺之人發現。
她走進小廟,總覺得供奉台上的狐狸怪怪的。“這是夢神像?”
“夢神的一種可能。”
“竟然是狐狸。”
“夢神可以是任何事物。可以是一花一葉、一草一木,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
黎禾蹙眉,不明所以。
小和尚繼續道:“ 我們所有人都是夢神的造物。”
“既是如此,夢神為何要創造痛苦?”黎禾忍不住問道。
“這個問題我也曾思索過。夢神為什麼要創造痛苦?痛苦究竟有什麼用?這個問題在一次夜宴時,我突然悟出答案。”小和尚面對夢神象,“夜宴上,所有人暢飲開懷,好生自在;看着他們大笑、狂樂,看着周遭富麗繁華之景象,我兀然覺得,像一場夢。就在這時,有一個醉漢撞到了我,我摔在地上,磨破了手掌。那一股股刺痛,竟然讓我覺得我自己是如此的真實。”
黎禾一愣。
“你可明白?”
“不、不太明白。”
小和尚轉身,凝望黎禾,緩緩開口道:“唯有痛苦,才會讓真實變得清晰。”
黎禾一怔,忽而眼前的小和尚變得模糊,而他身後的狐狸雕塑卻越發清晰。那雙眼睛緊緊盯着她,像是在質問。一時間,她胸口發悶,說不上的難受。還是離開這裡吧......
她轉身離開,卻聽見身後的小和尚詢問她:“你可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黎禾頓時毛骨悚然,不敢回頭,撒腿就跑。
“咚——”一陣鐘聲突如其來,穿透整座夢神廟。
黎禾停步,愕然擡頭,見前方是高聳的階梯,階梯之上,夢神主廟威嚴屹立。
身後傳來腳步聲,黎禾忙地轉身,見祝餘提刀走來。
“你為何要殺我!”黎禾憤然詢問。
祝餘沒有回答,滿眼的憤怒與殺意,他握刀之手青筋爆出,好似在竭力克制顫抖。
黎禾一步一步後退,被逼無奈,踏上了階梯。
舞台外,紀語撐着臉頰,了無興趣地盯着畫面,這樣的結局不是和之前的沒有區别嗎?這人究竟想怎麼改變故事?
展旬一臉沉重,聲音抑揚頓挫,竭力渲染此時危在旦夕、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
“黎禾見無處可逃,隻能爬上階梯。殊不知,祝餘分明就是故意将她逼上主廟。黎禾拼命爬上階梯,可就在爬上樓梯時,卻見主廟内,樂桃帶着一衆人正在主廟内等候。廟宇中,供奉台上的火焰熱烈燃燒着。黎禾後退,然而祝餘已經堵住了她的來路。她左右環顧,已然是孤立無援的境地!”
展旬操作舞台,夢神主廟内的畫面投在了光屏之上。展旬歎息一聲,腦海裡不禁浮現出黎禾夜裡食夢歸來的場景,如果食夢真的很開心,為什麼她每次折回的身影都像是做錯事的小孩?
他其實對于長留并不了解,祝餘和黎禾很少談及長留,自己與黎禾相處的這些時日,也幾乎沒有見過長留出來。但他或許猜到了夢妖長留想要的東西。
“黎禾被人們圍困于夢神主廟,她愕然環顧四周,像一隻被獵人圍捕、無處可逃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