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禾怔怔地站在那兒，情不自禁向前趔趄幾步。好香......

“我叫小林。”小林抱起蹴鞠，得意洋洋道，“這蹴鞠是老方親自做給我的。好看吧？”

黎禾從那股清香中回過神，目光落在蹴鞠上：一個破舊的用竹條編制的蹴鞠，被磨得色澤暗淡卻發光。

但小男孩的眼裡滿是期待。

“好看。”

小林咧嘴一笑，笑容如破雲而出的陽光。黎禾不禁後退，世上怎麼會又這樣純粹而幸福的笑容？

黎禾思忖片刻，朝小林走去，蹲下身子，“我們玩一個遊戲怎麼樣？”

小林雙眼一亮，“好呀！”

“捉鬼。你是鬼，我來捉你。若被我捉到你就輸了。”

小林傲嬌擡頭：“捉住我？不可能！我可厲害了！你一輩子都别想捉到我！”

“好。那我閉眼了。”黎禾起身，面牆而站，閉上眼。她聽見小林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片刻她睜開眼，轉身朝着另一個氣味尋去。

她已經能夠辨别好夢與噩夢的區别，盡管身處環境，她卻依舊不願意吸食美夢。祝餘曾說過，對夢妖來說，食用美夢容易上瘾，是萬萬不能碰的。自己吞噬朱淩霄的美夢時所品味到的那股香甜滋味，亦是到現在都記憶深刻。每一次吞噬噩夢之際，黎禾都會懷念那一股香甜。

一次便如此，如果再貪食幾次，怕是再無能力抵抗。

吸食了幾個噩夢後，黎禾發現，不少人都是自己曾經吸食過的睡夢者。難道這城中之人全是她與黎禾吸食過的人？

所以朱淩雪會出現在這裡面，而朱府其他人卻沒有......那......那位小男孩也是？

“夢妖長留——你往哪裡逃？”

忽而一聲怒吼打斷黎禾思緒。黎禾愕然擡頭，卻見哀樂手持白色幢幡，目光炯炯地凝視自己。

“哀樂......”對呢，自己也曾吸食過他的欲望......

哀樂毫不遲疑地，沖了過來，揮動幢幡擊打黎禾。這哀樂遠不如當初的他厲害，過了幾招，黎禾反手抓住他的後腦勺，拖到跟前，将他的欲望吸食殆盡。一吸收完，哀樂便化作灰燼消散于空中。

黎禾眸光閃着暗沉的紫光。黎禾明了，每當食欲充沛之時，眼睛就會閃着紫色光芒。

“難吃。”她擦了擦嘴唇，滿眼戾氣。

連續吞噬惡欲，壓在她身上的戾氣也越來越重。仇恨、厭惡、煩躁不斷加劇，黎禾越發得想要破壞一切。

就在她平複心情、竭力維持冷靜之際，身後湧來殺氣。

黎禾愕然擡眸，立刻閃過，與長留擦肩而過。她瞥見長留滿是欲望的眼睛：貪嗔癡齊聚、在她眼眶裡燃燒。

黎禾一驚，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同樣的時間，長留的夢妖之力卻比黎禾強上數倍，看來這段時間她真是馬不停蹄地吸食欲望，無論好與壞，她都沒有放過。

黎禾憤怒不已，瘋狂反擊，可哪裡是長留的對手。長留像一隻發瘋地狼，張牙舞爪，攻擊毫無章法、速度極快。僅僅對招幾次，黎禾便滿身是傷。

血液滲出，染紅衣衫。自己的無能更加劇了黎禾的憤怒。

可她越是反擊，受到的傷害越重。

可惡！自己還必須繼續食夢！

長留咧嘴一笑，緊盯自己的獵物，“黎禾，愚蠢之人。不過幻境，這裡的人又都不是真的，你都下不了嘴？懦弱愚昧至極！哈哈哈哈！”

黎禾與長留拉開距離，捂着手臂上血流不止的傷口，冷聲問：“長留，你真的能區分現實與幻境嗎？”

“哦？你想說什麼？”

“這城中之人，都曾是真實存在的人，可他們依舊出現在了這裡，出現在這座夢妖的欲望煉丹爐。”黎禾蹙眉，沉眸，“你在吸食那位小林的美夢時，可曾意識到那是現實？你在焚燒不夜城時，可意識到不夜城是幻境可那城中之人卻是赤裸裸的現實？”

長留臉色一變，眉頭抽搐。

“長留，你根本無力區分現實與虛幻，你把假的當真，把真的當假。”黎禾凝視長留，目光裡帶着神性的宣判，“長留，你才是愚昧之人，不對，愚昧之妖——”

長留咬破嘴唇，怒視黎禾，随即壓抑躁動的情緒，冷笑一聲，嘲諷：“禾兒，莫要說我，你呢？你當真下得了手、殺我嗎？”

黎禾一怔，心情說不上的複雜。不可否認，隐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情緒告知她，她不願意殺死長留，不願意與她在這裡生死較量。

長留舔舐手臂上黎禾的鮮血，雙眸閃着紫色之光，“黎禾，你在疑惑什麼？求生，是萬事萬物的本能。你殺我，不過是為了求生。就如同我殺你一樣。”

黎禾捂着血流不止的傷口，一雙眸子冷淡凝視長留， “為何你已然活了數百年，依舊想要求生嗎？”

長留嗤笑一聲，“禾兒，我是欲望之妖。你知道世間生靈欲望最為基礎的是什麼嗎？”一邊說，長留一邊燃燒自己身上熊熊的幽藍火焰，“那就是生欲。”

說罷，長留再次沖向黎禾。那火焰，撲面而來，難以抵擋的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