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娘看來，魚子桑比任何人情緒都要穩定，似乎隻要她在不管什麼事都能讓人覺得安心。

“這就奇了怪了。”老大夫捋了捋胡續，“我觀其脈象，她近期定然是情緒不穩，時常噩夢纏身，而且她似乎一直在喝安神藥，若是情緒穩定，不可能會喝藥。夫人，你還是再想想，不然老夫無法對症下藥。”

大夫的這番話讓在場的人神色各異，什麼樣的情況能讓一個小姑娘心緒不甯，需要靠安神藥穩定情緒？而且她還剛死了父親……這怎麼看，都像是另有隐情。

秋娘愣了愣，“這……我其實不大清楚，她……雖是我女兒，卻是被她爹賣給了村裡一戶兄弟做共妻，不常與我往來，平日裡什麼樣我也沒見過。倒是前幾日，慕大夫确實給她開了安神藥，說她小時候因為重病自我封閉傻了十年，前段時間失憶了，人又不傻了，如今記憶正在恢複，需要安神藥穩定情緒。”

“這就對了！”老大夫似乎找到了症狀，表情一松，“她方才許是看到……受了刺激，這會兒情緒起伏嚴重才昏迷過去，等這次醒來記憶也許就都恢複了，日後好好調理幾日便會好了。”

秋娘聽到她沒事松了口氣，“多謝大夫。”

大夫來的這段時間，秦攬月和霍玄也已經把這樁案子了解的差不多了，兩人避開居元暢和府衙内的一幹人，到了一處靜谧的園子，秦攬月朝霍玄行了個禮，“霍大人，赈災糧已經如數落實發放到各縣各村百姓手裡，您此一行的任務算是了結了。這撫陽縣縣令是個行事謹慎的，短時間内我也抓不到他什麼把柄，但我總覺得撫陽縣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太平。這眼看着臨近年關，我本打算先随霍大人一同回京，待年後再私下派遣官員暗訪，如今遇上了這樁命案或許是個突破口，恐怕要讓霍大人獨自回京述職了。”

霍玄深知他的脾性，也不勸說，隻回了一禮，“左相大人有重任在身，下官豈能不知，如此便就此别過。”

秦攬月攔住他，“伯父莫要折煞我，如今是我們私下交談，晚輩豈敢受您如此大禮。”

霍玄看着他，半晌歎了口氣，重重拍了下他肩膀，“你若當我是長輩，便聽我一句勸，當年的事……你看開些吧。人死不能複生，你才二十七歲，人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若是一直囚困在過去，以至後半生孤苦無依，無俦便是泉下有知也不會安心。”

秦攬月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緒，“多謝伯父。”

不是他有意畫地為牢自囚其身，是他根本走不出去，也不想走。

兩人再回去時魚子桑已經醒過來了，正蹲坐在地上看着地面發呆，秋娘和劉鐵栓一家子都在哭喪，她卻一滴眼淚都沒有。

居元暢見兩人回來，連忙迎上前，“兩位大人可還有什麼吩咐？”

霍玄便直接開口，“陛下心系魏州百姓，命我為赈恤使體察民間疾苦，發放赈災糧，如今赈災之事已經解決，本官便可功成身退回京述職了。”

居元暢差點沒繃住喜形于色，“大人這就走了？不再多留幾日？大人為了赈災之事忙前忙後廢寝忘食，下官還未曾盡地主之誼，替撫陽縣的百姓好好招待一番。”

霍玄目光掃了眼旁邊站着的周立，“本官剛上任就已經被居縣令好好招待了一番，怎麼能說沒有盡地主之誼？”

周立低着頭不敢看他，居元暢也有些赫然，“都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想岔了，原想着讓兩位大人嘗嘗咱們撫陽縣的山中野味，卻沒能考慮到撫陽縣雪災後百姓食不果腹，不該如此鋪張浪費。兩位大人一心為民，心系百姓疾苦，下官日後定當以兩位大人為标榜，約束自身和手下人，與民為善，替民分憂。”

魚子桑擡眸看了過去，眼神清淩淩的，沒有絲毫溫度，“大人所謂的山中野味，是指那頭花豹？”

周立臉色驟變，“放肆！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魚子桑不鹹不淡的笑了一聲，從地上站起身，“那花豹是我們家幾個兄弟差點丢了性命在山上獵來的，周捕頭丢了一兩碎銀便當街搶了回去，我原以為周捕頭是嘴饞，原來是用來招待京城來的兩位欽差大人了。您若是早說是招待兩位大人，我們哪敢收您那一兩銀子，便是親自送到府上也是應該的，畢竟能把赈災糧真正發到老百姓手裡的欽差大人可是不多，兩位大人來這一趟救了不少老百姓的命呢。”

“你這小娘皮滿嘴胡言亂語，再不住口休怪我不客氣了！”周立被她的話吓得臉都白了，這若是旁的時候還好，如今兩位大人都在跟前看着，這女人一句話能要了他的命。

“周捕頭，你忘了？來的路上我說過，我這條命啊，活着挺好，死了也無所謂，你威脅不到我。”魚子桑笑的有些涼薄，轉頭看向霍玄和秦攬月，目光也是涼的，“好一個與民為善替民分憂，兩位大人身居高位時間久了，莫不是連監察百官最基本的手段都忘幹淨了？”

“放肆！小小民婦膽敢對朝廷命官妄加斷言，來人，給本官拖下去打！”

居元暢原本還擔心這小娘子會抖摟出什麼東西來，誰知道她是個拎不清的，矛頭不是對準他而是對準了上頭這倆，這不是白白給他送機會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