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之後,蘭堂來得次數就顯著地減少了,即使來了也匆匆地拿了打包好的食物就立刻離開,仿佛連寒暄的時間都沒有了似的。白蘭并沒有表露出什麼,隻是在蘭堂又一次夜色正濃之時,他伸手拉住了接過食物包裝袋打算離開的男人的衣袖。
“白蘭君?”蘭堂不得已停下腳步,“還有什麼事嗎?”
“蘭堂先生。”白蘭用那雙霧蒙蒙的紫色眼瞳凝視着蘭堂,語調低落得仿佛一隻被雨水打濕了皮毛的可憐小白狐,“是我有哪裡做的不好嗎,如果是這樣的話,蘭堂先生就狠狠地痛罵我吧,請不要生氣。”
他咬着下唇,眼神有些遊離不定:“我自幼被迫離家,遙遠的家鄉現在也隻是一場可望而不可即的夢,蘭堂先生于我有相似的口味,相似的血統,我是私心把蘭堂先生當成親密的家人的。”
他可憐的眼神仿佛隻要蘭堂一個搖頭,就會忍不住流下淚來。
蘭堂哪裡見過白蘭這幅模樣,先前他們聊天時,白蘭總是神采奕奕地向他描述着家鄉的美景,美食,喜歡的遊戲。可現在,這個在貧民窟即使面對着慘淡的生意也從不氣餒的少年居然第一次露出了這種脆弱的表情。
蘭堂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白蘭的肩膀:”不是你的錯,我也很開心能夠與白蘭君相識。隻是最近工作實在是太忙碌了,所以才不得已走得匆忙。”
白蘭依舊用那種霧蒙蒙的眼神看着他,忽然神情一正,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得,伸出手,握住蘭堂的右手。
蘭堂先是一愣,掌心的皮膚觸碰到一個熟悉的金屬樣式。表情立刻變了。但白蘭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前就整個人撲倒了蘭堂的懷裡。
他用力地摟着蘭堂的腰,如同迷失的孩童依戀在父親的懷抱中。墊起腳,努力把嘴唇湊到蘭堂的耳側。
“蘭堂先生,您不是普通的公司職員,而是港口Mafia的一員吧。”,
“你怎麼知道的?”蘭堂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暴露得這麼快,不過白蘭又是個如此聰明的孩子,會知道他的工作也不奇怪。
他倒是沒有那麼生氣,畢竟是在貧民窟生活的孩子,多些心眼也正常。蘭堂隻是在疑惑,畢竟白蘭放到他手心裡的是一枚黃銅子彈,而且外型和入手的觸感又是如此地熟悉,說明那時在他昏迷時摸走了他的槍膛裡的子彈的人正是白蘭。
既然如此,白蘭為何在這個時候挑明,而不是繼續隐瞞下去。
“在這片區域要想做好生意,警惕心是必備的技能。”白蘭垂下眼,似是有些自嘲,“否則我早就變成亂葬崗的屍體了。”
“我在摸到蘭堂先生随身攜帶的槍時就隐約有了猜測,蘭堂先生的槍支型号和曾經我見過幾個去不遠處的診所治療的港口Mafia成員的型号完全相同。再結合蘭堂先生的下班時間,可能性就很大了。”
“我并不是想要威脅蘭堂先生,隻是我真的有些害怕。”白發少年的身軀開始顫抖,“前幾天我聽到傳聞,盤踞在港口南區的刀鋒組正在抓捕在橫濱的外國人,甚至我還親眼看見有幾名流浪的外國小孩被打斷手腳拖走了。”他的身軀顫抖着,眼角發紅,“我從在貧民窟有些流浪孩童組織那裡聽到消息,港口Mafia似乎也和刀鋒組一樣搜捕外國人。”
他的手臂在發抖,晶瑩的淚水滾出眼眶,順着側臉落在蒼白的鎖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