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市,嶽麓山莊。
清晨,王董秘攜着文件入門。
這座山莊傲然立于嶽麓山尖,如俯視整片大地的雄鷹。這裡任意一株打理得益的昂貴花草,犄角旮旯一個不起眼卻不菲的擺件,無不向客人彰顯着主人的财富與權勢。
他常往來于此,對這一切早已做到波瀾不驚、視若無睹,卻不免覺得,這偌大的宅院蕭瑟、冷清。
安家的舊事他了然于心,不妨礙他不理解,安董為何如此決絕,剝奪了自己獨子的繼承權,下放到子公司統籌支線産業。
對豪門世家來說,隻要繼承人未突破家族底線,就還能容忍,還能拯救。即便是突破法律底線,他們也能想辦法遮掩下來。外人看着一片富貴祥和,實際上道貌岸然,裡子已經爛透了。
但這不是他該關心、也不是他能關心的事。
管家平叔見他到了,領着人一路往書房去。
平叔站在房門口輕叩兩下,随即為他推開實木飾面的偏軸門。待他入内後,門又被從外嚴絲合縫地關上。
門體厚重、莊嚴,将裡間外間聲響隔絕得一幹二淨。
或許隻有平叔這樣數十年如一日服侍在安董身邊的人,才足夠了解什麼時候該推門,什麼時候不該打擾。
王董秘想。
繁霜染鬓的老者端坐書桌前,一身氣勢卻如利劍出鞘,讓人不敢直視太久。
“安董。”他躬身。
安懷年開口卻溫和:“坐吧。”
“是。”
往日呈送文件都由另一位助理負責。
今日王董秘親自前來,顯然有要事彙報。
他雙手遞上文件,直入主題:“黎氏那邊将合作企劃案發過來了,等我們一确定,就會立即進入執行階段。”
安懷年接過,戴上眼鏡細緻翻閱。
企劃案内容基本是前期議定好的,隻針對雙方最終意見進行了小幅度調整。
最重要的是,這份企劃案,黎氏讓利太多。
商場如戰場,利益牽扯尤其大,一招不慎滿盤皆輸。黎氏集團于商海而言,是山中虎、原上獅,狩獵掠奪是本能。眼看闆上釘釘的項目,也可能被其撕下一塊肉來。
其新任掌權人更是魄力十足,謀定而後動,無往不利。
王董秘仍有些擔憂:“黎氏向來無利不起早,此次合作,會不會有詐?或者是有其他圖謀?”
黎氏的作風圈裡無人不知。甫一傳出合作的消息,安盛上上下下皆嚴正以待,唯恐被對方牽着鼻子走。萬一利益沒占到幾分,反而白忙活一場,豈不成笑話?
誰知黎氏的合作企劃案草案一出,安盛這邊直接看傻了眼。
不僅沒有步步緊逼,反而将大部分資源都傾斜到安盛集團。
還有這種好事?黎氏青天白日裡中邪了?
他的話不無道理,但安懷年隻是哼笑一聲:“詐倒是沒有……”
至于其他圖謀麼……
這小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行動力倒是強。
近幾年,安盛集團瞄準從未涉足過但前景大好的生物醫藥行業。
生物醫藥行業有望迎來更加繁榮的局面。目前,生物技術迅猛發展,政策傾斜力度大,市場前景廣闊,但研發周期長、前期投入大、風險高,且國際競争日益激烈,紛紛想從中分一杯羹。
安盛為此開了大大小小不下百場會議研讨,最終敲定進軍生物醫藥行業。
原以為會深一腳淺一腳磕絆向前,哪知剛開了個頭,就收獲了喜人的消息——黎氏将與安盛傾力合作。
無他,隻因黎氏是國内生物醫藥行業龍頭,也是最早一批看好并進入此行業的企業之一。
有黎家全方位的支持,捷徑就擺在眼前,安盛将會走上一條康莊大道。
安懷年摘了眼鏡,想起那日談話。
年輕氣盛的小子,信誓旦旦地說,他會把握好分寸。
他幾乎明牌。以這種直接又有力的方式将兩家深度捆綁,不管是後續兩家聯姻,還是安錦繼承安盛集團一事,都将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
況且,棠棠本就喜歡他,隻要藏好他的心意不被棠棠發現,這樁婚事簡直順理成章,安懷年沒有任何阻止的理由。
他老人家何樂而不為?
他都如此說了,王董秘點點頭,終于安下心。
“安晟呢?”安懷年突然問。
王董秘作為董事長最得力的幹将之一,自然對他獨子的行蹤了若指掌。
安晟被下放到樟市,管理旗下新能源和信息技術這兩條最重要的也是盈利最多的産業。
“晟總近日在日本出差,一周後回樟市,随後飛北淮市,跟承明的石總會見。”
“知道了。”
他剛想揮手示意他出去,倏而想起來囑咐:“棠棠也在北淮市,讓他得空去看看棠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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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輪盲品賽讓安錦又找回了上學時的感覺。
每日上下午準時打卡,在上百人的“教室”端坐數小時。
她的腰已經從前幾日的不适轉為适應,不再因久坐而酸軟疲乏。
這是比賽的第五日下午,安錦品到了自己的撷華。
每款葡萄酒都有自己獨特的風味,因而數百款酒,她也能在一聞一品間認出撷華來。
因而,原本滿腹心事的她今日心情有好轉趨勢。
比賽一結束,現場人聲逐漸鼎沸。
安錦拿好東西迅速離場,她還得先回一趟春棠北園,修整一番後再出門。
剛走到門口,一位笑意吟吟的女記者眼疾手快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身後的攝像師也飛速将黑洞洞的攝像機對準了她。
“您好,請問可以采訪一下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