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酒後情緒崩潰的于卓安,如此話語無異于将鋼針紮入柔軟心髒。
最優解不外乎先與他說是“朋友”,待他情緒穩定時再同他言明。
可是,她看着身前男人幽深的眼,撒不了謊,也不想撒謊。
對于卓安來說,這樣的謊言是飲鸩止渴,是揚湯止沸。
徹底斷了他的念想,也好。
電話“嘟”的一聲被對面挂斷,着急忙慌,似有猛獸在追趕。
安錦收了手機。
“冷不冷?”他問。
她的披肩早在進門時就已取下,現下隻着那件墨綠色吊帶長裙,修長的脖頸、削瘦的肩頭和光潔的手臂都露在夜色裡。
黎生白問起,安錦才感知到恍然未覺的冷沁。
她撫了撫手臂,是有些涼。
一門之隔,便是充滿暖意的包廂。
他很輕地折了折眉心,但還是詢問她的意見:“要不要進去?”
殘留在身體裡那陣複雜的情緒還未消散。
她還沒辦法現在就揚起笑臉與他人談笑風生,于是沖他搖了搖頭。
黎生白觀察着她的神情,随即解了紐扣,脫下外套為她披上。
肌膚與外套冷與暖的交彙,毛孔不禁生出一片雞皮疙瘩。
待那陣暖意融入全身,又很快消下去。
露台兩側壁燈将這一方天地照得敞亮,他背對着壁燈,清晰與晦暗在面上交接,五官立體、俊朗。
安錦仰頭看了他幾秒,不知為何,總覺得他此刻溫柔得不像話。
西裝外套寬大,她拉了拉衣襟,又向前一步,雙臂自外套下伸出,環過勁瘦的腰,抱住了他,頭輕輕靠上他的胸膛。
明明隻穿了一件襯衫,男人的體溫依舊源源不斷地烘着她。
他的胸膛硬挺,心跳聲清晰有力,一下又一下自貼着的耳骨傳入。
黎生白懷中忽而變得沉甸而充盈,他垂眼看她的發頂。
自上而下的,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剛才她面上充斥的煩悶早已被他盡收眼底。
不知電話那頭是誰,又聊了些什麼話題。
他隻聽見她說,他是她的男朋友。
心底無可抑制地為她塌陷。
他擡手,将她更緊地扣在懷中。
她的發烏黑瑩亮,養護得宜,摸上去像柔軟的絲帛。
這是兩人第一次在清醒冷靜時相擁。
黎生白的懷抱是如此堅實、溫暖,讓人信賴依靠。
背上的掌輕撫,無聲地安慰着她。
安靜相擁片刻,頭頂傳來詢問:“想跟我說說嗎?”
安錦自黎生白的懷中仰頭,猶疑開口:“你……需要我的坦誠嗎?”
她不知道,這種沒有意義的東西,他們之間是否需要。
他說:“如果你給,我就要。”
心髒被輕輕地撞擊了一下,生出酥酥麻麻的癢來。
他眼神裡話語裡都是真摯,仿佛她才是他放在心上的那一個。
“剛剛……是我的、前男友。”
背上輕撫的掌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
她也在繼續:“之前我跟他隻有極短的一段,但是他至今沒能走出來,他喝多了,說想再跟我見一面。”
男人情緒不明地低“嗯”一聲,以示知曉。
“我去見他,可以嗎?”
他……會不會介意?
她眼也不眨地看他,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為什麼不呢?”他說,“安錦,我沒有限制你自由的權利。”
他要多用力,才能裝作若無其事,口是心非地放任她去見前男友。
高高懸起的石頭“咕咚”墜地。
這一刻,安錦說不上是慶幸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
她突然變得矛盾。
喜歡他,又不欲叫他喜歡她。
希望他冷眼旁觀,居然又開始期盼他回應她。
兩種相斥的情緒在體内不斷沖撞,攪得她愈發焦躁。
黎生白見她沉默,将她輕輕拉開,但還握住她的一隻手。
他往後退了退,在陽台一角那張單人沙發坐下,手腕用了些力道,再次将她拉過來。
安錦不明所以地随着他而動,直到坐上他的雙腿。
高跟鞋輕靠在地面,腳腕不再承重,她的重力幾乎都在他的身上。
“怎麼了?”他的視線與她持平。
牙齒輕磨唇瓣,她無法開口言說。
唇邊倏而溫熱,他拇指在她下唇一抹,齒下的軟肉被解救出來,沁出殷色。
黎生白視線落在上頭幾秒,又移開。
“在你眼裡,我是怎樣的人?”安錦問。
“美麗、聰慧、率真,還很可愛。”
他竟用這麼多美好的此形容她。
安錦一時失語,追問:“沒騙我嗎?”
“騙你做什麼?”
安錦探究欲上來:“比她還可愛嗎?”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