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窈微怔片刻,想不通他來做什麼,溫聲應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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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參差台階望去,後院屋頂一片白茫,雪花蓬松堆積,像是披上絨毯,陽光照射在冰挂上剔透晶瑩。
雪雖未融,阮舒窈倒也不覺得冷,推開門暖風襲來醇厚檀香,她悠然擡眸,木榻上男子面容冷峻,周身萦繞一種無形壓迫感,貴氣逼人。
禅房内燃着炭火,他已褪了大氅,腰間玉帶很是打眼。
燕甯目光落在少女發髻上,紫玉寶簪挽住三千青絲,雅而無俗,白皙小臉光滑細膩,玉口嫣紅,相較從前軟糯可人,如今倒是多了幾分嬌貴,道不盡的美豔光鮮。
察覺到某種炙晦眸光,她規矩行過禮,退去老太君後側。
見衆人實在立得太過規矩,燕甯擱下茶盞,神态還算客氣道:“都坐吧。”
“謝殿下賜坐。”老太君恭敬應答,面上流露出感激之色,顯然是對燕甯的身份地位極為看重。
“老太君身體可還康健?”燕甯語氣平淡,不過分尊重也不過分疏離,眉宇間隐着一種不易接近的威嚴。
“謝殿下關懷,得天家庇護,臣婦一切康健。”老太君謹慎措辭,生怕有何失禮之處。
北國君臣素有鴻溝,加之沈慕時被大理寺收押,沈府人心惶恐。
“何時入的寺廟,可已敬香?”燕甯手指輕觸過茶盞,并未端起。
此言問得突兀,倒像是在沒話找話,有意舒緩無聊的氛圍。
看似随意的餘光掃過,令人莫名生畏。老太君心下一怔,絲毫不敢怠慢,對所問之事恭敬作答。
不過是閑聊幾句家長,卻把沈府上下駭得不輕,反複推敲琢磨,皇子殿下言詞間可還有其他深意?
自始至終,他未與阮舒窈說過一句話,離去時也駁了衆人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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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還算順遂,老太君吩咐周管事打點一番,半個時辰後啟程回府。
阮舒窈借口掉了香囊,趁此時間說是出去尋尋,陳秀宛本要同去,被她留下與祖母說話。
一路上身着青襖的小丫鬟尋得仔細。
阮舒窈矗立原地看她,輕聲道:“你我分開尋吧,申時五刻在此處會合。”
“小姐,蘭溪寺這麼大,若有刁民沖撞了小姐可如何是好,就讓奴婢陪在您身邊吧!”對小丫鬟來說,守護沈二小姐,比尋香囊更為重要。
“時間緊急,分開尋是最好的,那就申時三刻,即便尋不到,我們也回去。”阮舒窈寬慰。
“可是小姐……”
“我的話你也不聽?”阮舒窈佯裝不悅。
“奴婢不敢,那小姐不要走太遠。”小丫鬟滿是擔憂。
“知道了,你也多加小心。”阮舒窈音量輕柔,與丫鬟分開兩頭。
約莫行了半裡路,阮舒窈來到一座塔前。
此塔年久失修,已看不清牌匾字迹,敗落景象與恢弘廟宇有些不相稱。
已過去一刻鐘,她仍立在原地不動。
腳底隐隐沁入濕寒,北風吹過,不由打了個噴嚏。
“沈二小姐。”一道寡柔男聲傳來。
阮舒窈轉眸看去,太監模樣的男人正抱着燙金暖爐籲籲往這邊跑。
塔下。
燕甯向她行近了些,巍峨身軀擋去一片寒流。
“你在等我?”他問。
阮舒窈抱緊暖爐,用掌心餘溫搓了搓手背,反問道:“你不也在等我?”
燕甯瀾漫垂下眼睫,聲音略輕:“父皇下令準王宗瑞回府,若大理寺查不出确鑿證據,證明陳夙是被他所殺,他可不必再回獄中。”
“……”阮舒窈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腳底像是直接踩在冰面。
“同樣,大司馬也能回府,需罰俸半年,可從我的私庫補上。”他盡量說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