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窈眸色微黯:“殿下的好意,我替兄長心領了,但他有自己的驕傲。殿下若真想給予幫助,不妨好好查查丞相府的密室,那裡正困着數以百計的少女,不管你是否相信,皆為我親眼所見。”
單憑她一句親眼所見,還沒辦法下令搜查丞相府,即便燕甯想查,最終還是要得景帝授意。
他掌心沉的一燙,阮舒窈将暖爐塞去:“祖母還在等我,就不陪殿下說話了,姝妍告退。”
話音落得輕柔,微妙交鋒悄然消散。她轉身離去的背影,被日暮覆上一層金色薄紗,清冷又堅韌。
阮舒窈行至嶙峋假山,腳下步子頓住,從曲袖取出香囊,正是餘蘭所贈的那個,纖指松開,香囊垂直落向地面,她不曾低頭看一眼,擡步往前行去。
回到别院時,多數随行物品皆已裝上馬車。
屋裡傳出喜極而泣的聲音:“謝天謝地,菩薩保佑,看來姝妍求得第一簽,果然靈驗,終于盼到你。快,讓祖母好好瞧瞧,可是受了大苦。”
“孫兒不孝,叫祖母擔憂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沈慕時低聲寬慰。
“你剛從那地方出來,不該這麼折騰,跑到蘭溪寺。”趙氏滿是心疼。
“沒見到你們,我不放心。”沈慕時嗓音輕啞。
屋内衆人寒暄,阮舒窈不打算進去打攪。
片刻,一道哭聲冒了出來:“嗚嗚嗚嗚嗚咽,都怪我,自己沒本事還這麼魯莽,氣病父親,又連累大司馬,我真是沒用,嗚嗚……”
陳秀宛手背按住眼睛,卻哭得更兇。
沈慕時什麼也不怕,就怕女孩子哭,伸出的手懸在她耳邊,緩緩捏成拳頭:“秀宛,你很勇敢,但也需振作起來,現在最重要的是照顧好陳大人。陳夙之事,我有責任,會盡畢生之能,給你們陳家一個交代。”
聞言,陳秀宛即刻止住哭聲,淚眼婆娑地望向沈慕時,努力平複情緒。
沈慕時轉身看向衆人,音色穩斂:“此番蘭溪寺之行,虧得住持照拂,我既來了,該當面道謝,勞祖母稍等片刻,我去去便回。”
陳秀宛忙擦幹眼淚:“我随你同去。”
老太君會心一笑:“不急,姝妍還未回來,總歸是要等的,你們且去吧。”
屋外,阮舒窈無處藏身,正與沈慕時、陳秀宛相遇。
“奴婢見過大司馬。”丫鬟規矩行禮。
阮舒窈有意成全陳秀宛與沈慕時單獨相處,率先開口道:“兄長平安回來,真是可喜可賀。對了,今日陳小姐為兄長供奉五福燈,兄長一會兒可得好好謝人家。”
沈慕時眉峰微抑,收回深邃目光,轉身面向陳秀宛,當即拱手一鞠躬:“沈慕時在此謝過。”
“不,大司馬不必謝我。”陳秀宛面頰泛起嫣紅,激動之下伸手去扶,二人肌膚相觸。
沈慕時手指收緊,神色從容回過身,微微對陳秀宛颔首,闊步向阮舒窈行去,筆直立在她身前:“你若無他事,與我同去。”
阮舒窈面色微凝:“餘蘭姑娘親手繡的香囊,被我粗心弄丢了,正要去與祖母解釋。”
“丢了便就此作罷,無需解釋。”沈慕時垂目看她:“你跟來,我有話要問。”
阮舒窈讪讪笑着,跟在他們身側。
“你何時認識的西域之人?”沈慕時開口。
據他所知,當年阮雲蓓輾轉至天厥後産下阮舒窈,她應當不會與西域之人所有往來。
阮舒窈神色認真,如實道:“我離開天厥後,在浮屠寺住過一些時日,那時浮屠寺有聖僧講經,因此結實天鵬。”
“他們此次聚集北國,或有目的,你自己小心些,有什麼事,提前與我知會。”
“好。”
她既應下,沈慕時未再多言,三人行至住持屋外,正要擡步進去,房門從裡面打開。
住持方丈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老衲見過大司馬。”對阮舒窈、陳秀宛颔首。
“住持不必多禮。”沈慕時正要感激一番,屋内依次行出幾個妙齡女子。
陳秀宛暗暗看向沈慕時,欲言又止。
一眼辨去,沈慕時微詫道:“可是公主殿下駕臨。”
“虧你還認得她們。”慵沉女聲自屋内傳出,不見其人。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沈慕時旋即行禮,阮舒窈、陳秀宛相視一眼,跟着俯身。
“免了,本宮微服出行,不必張揚。”屋内女聲柔妩溫煦:“慕時,你進來。”
親昵話音喚得阮舒窈耳朵一酥,不難猜出陳秀宛心下波瀾。
沈慕時緩頓一息,輕輕拍去衣擺塵埃,并未囑咐什麼,徑步向屋内行去。
侍女們依次守在兩側,門未關,屋内笑音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