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這個人類也受傷很重,本來,能從他手下逃脫的獵物也就寥寥無幾。眼前這個女人是第一個。嘴角的鮮血還未來得及抹去,而她的呼吸也不穩,想必是在強自忍耐巨大的疼痛。在脆弱的狀态下,意志明明應該更為薄弱,他怎麼會,失敗得如此徹底?
“你跟那黑袍有關系嗎?那個黑袍子在哪?”
人類又在問他話了,但他卻沉在自己的困惑中難以自拔。那陰冷的眸色也柔和了下來,他歪了歪頭,疑惑不解。
臉上忽然又被毫無溫柔地拍打了幾下,人類皺起眉,眼看不耐,“你還不死心?”
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他這麼強大,她就不想馴服他?他這麼好看,她居然一點也不憐惜?
黑蛇困惑了,居然又大膽地将手伸向了她的臉。裴宿臉色微沉,下一刻卻大跌眼鏡。
“姐姐,你就不憐惜人家嗎?”
聲如嬌軟莺啼,他竟搖身一變又成了一個頭發淩亂,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咬唇低眸,輕輕抱緊自己,依舊是渾身赤裸,卻也平白又添了幾分脆弱破碎,我見猶憐。
這下,總該行了吧?
黑蛇擡頭,卻看人類的神色越發的冷,她勾唇,而後,他注意到她握緊了手中的匕首,蠢蠢欲動——
他一個哆嗦,連忙又變成了男子模樣,卻沒有看到她的臉色有絲毫松動,黑蛇委屈,那狹長的眸子也隻盯着她看,忽而,他先放松了全身的姿态,低了身姿,周身的陰冷氣息全部收斂起來。
純白長發又向她所在之處雀躍遊離,男子含了笑眸,将自己的身體壓向她的手臂。
相觸之處如火在燃燒,然而那肌膚的形狀似乎也清晰可見,她能感受到他那健美的身體是如何迫切又仔細地貼近她,似乎急切地想要奉獻上他的一切。
“人類,我願做你的小寵。”
做她的什麼?什麼寵?什麼小?
她立時懷疑眼前這蛇男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卻見他果然是渾身放松,像條被馴服的猛獸一般,對她無比親近,男子似乎察她心意,又仰起了頭,“你很強大,配得上做我的主人。”
他是一條孤獨的蛇,壽命很長,沒有感情,每日的樂趣就是折磨自己的獵物,沒事再研究研究自己的魅惑之術。
他不需要主人,不需要羁絆,歲月對他而言,是冰冷滑動的長河,他的生命漫漫,卻無甚特别的意趣。
但他卻第一次遇到能夠絲毫不輸于他的人類。他知道有些古老的種族,譬如青狐,又或雪鼬,都對契結主人一事毫無抵觸,而人類也多為此而沾沾自喜,卻不知,并非所有人都能真正馴服自己契約的靈物。有些人更是全然不知,自己其實是被當成了獵物。它們的壽命很長,花大心思為自己烹饪一個幸福美味的靈魂,也不過是漫長壽命裡的一點小小樂趣。
但他不一樣,他是真的對這個人類感到好奇,所以,哪怕要讓他主動彎下自己高貴的頭顱,他也願意,如果現在是蛇身,他毫不懷疑自己的尾巴會興奮得晃來晃去,他一定會急切地将自己攀附在喜歡的人類身上。蛇類無情,但他卻是例外。他是一條很喜歡尋找樂趣的有追求、有感情的蛇,更别提,他們黑蛇一族又是最為高傲的種族,人類,一定會為契約他這樣的高貴存在而受寵若驚吧——
“我拒絕。”
這聲音瞬間打消了他所有的幻想與激情。他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激蕩之下,眸中瞳孔也更趨向蛇的豎瞳。然而看到裴宿看神經病似的眼神,他的心訇然碎裂了。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一個人行動。”
“可是我認出了你!你一定不是普通人,你不是一個瘦小的女孩,你是一個成年女性,你好看,我還能讀出你靈魂的信息,你叫裴宿,你的生命……诶?”
他怎麼會看不透?
“看,你還很沒用。”
黑蛇:!
可他畢竟認出了她身上的不尋常之處,還替她解開了軀體上的束縛。難道人類絲毫不會因他能認出她獨特的靈魂而有所感動?他們明明是如此的緣分天定。
不,這個人類不僅強大還很神秘,他一定要死纏爛打。烈女也怕癡蛇纏。
“可是我很厲害,我能幫你!”
“你還打不過我。”
二殺。
“我還很好看,我可以滿足你的欲望,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好看的人我見多了,你算哪塊小餅幹?”
三殺。
“我……我知道那個黑袍老鼠躲在哪裡,我可以帶你去找他!”
正在漫不經心拿他的頭發擦拭匕首的裴宿這才擡起了頭,從善如流地一笑。
“好啊。”
黑蛇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才是掉進陷阱的那一個。
而裴宿表示跟這個副本的生物對話真的很困難,好像她和他們之間隔着一層可悲的厚障壁。
她自始至終的訴求都是要宰掉那個僞神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