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儉入奢易,躺平了段時日,她便想一直這麼躺下去不再起來,連端正坐姿都懶得維持了。
雙眼暗沉沉的定在柏麟身上,不是特意如此,隻不過柏麟恰好坐在她視線的投射方向。
半垂着的眼簾,直愣愣的眼神,似睡非睡,似盯非盯,柏麟總算意識到了她的不妥,心下不安:“你……怎麼了?”
毫無活力,暮氣沉沉。
“什麼怎麼了?”黎初眨眨眼,“有酒嗎?我想喝,我的被桓深收了。”
就連眨眼的動作,也如蚌殼翕張,是極緩慢的。
“你喝酒了?”柏麟皺着的眉頭松開,若飲過酒,這幅模樣也不算太過奇怪。
黎初“嗯”了一聲,直起身子期許地看向他。
可惜對方和桓深站在統一戰線。拒絕得毫無轉圜:“既被收了,便不能再飲。”
活得真慘,連吃喝都被管控了。
她又癱回了椅背,百無聊賴地玩起裙子腰帶。
“你……沒有其他事說了?”
柏麟很不适應此刻的面面相觑,而以前他們共處一室各忙各的卻再自然不過。
“沒了。”黎初腦内搜羅一圈,沒發現還有什麼需要與他說的。
“修羅王已有投降意向,”柏麟“抛磚引玉”,如今相顧無言的局面,多半由他自己造成,“估摸不久便會遞上降書。”
“什麼意思?”黎初狐疑地眯起眼睛,摸不清他葫蘆裡的。
怎麼突然又一副需要她參謀的樣子?如今她不怎麼參與天界事務,但大事蓮燈還是替她看着的。修羅投降,鐵闆釘釘的事,聽起來怎像是另有隐情?
“我不想接受妖魔再一次投誠。”柏麟直言。
黎初淡定點頭表示理解:“所以?”
“修羅一族始終是個威脅,天界不該留有禍患。”
黎初滿臉贊同:“沒錯。”
“你……”柏麟遲疑問,“覺得應該留下修羅麼?”
“這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事。”黎初假笑,拒絕面對心中浮現出的第一念頭。
“僅是想聽聽你的看法。”他堅持道。
“此事,您應聽聽戰神的看法。”她再次拒絕,并用上了冷冰冰的敬稱。
“她隻需執行我的命令即可。”柏麟給出的理由更冷冰冰。
“您不擔心戰神為此傷心?”
“我與她僅為君臣,亦或友人。”他自是知曉外界傳聞。
“帝君好生厲害,竟又交了個朋友!”
友人一詞觸了黎初逆鱗,話中含的譏諷之意擋都擋不住。
柏麟倏地握緊拳頭:“她與羅喉計都不同,不會背叛——”
“帝君,”黎初冷漠打斷,“我不想再從您口中聽到這個名字。”
柏麟閉了閉眼:向她隐瞞戰神乃由羅喉計都改造而來的真相,是對的。
“好,”他沉聲答應,“我不會再提,但我想聽你對修羅投降的看法。”
“我沒什麼想法,您按自己的決斷來便好。”仍是油鹽不進。
“那本君可否認為,你也贊成滅族。”
黎初一改方才強硬,垂下眼,猶豫了。
不可言說的掙紮從心底騰起,轉瞬即化為一把破釜沉舟的鋒利刀刃,在她的五髒六腑橫沖直撞,不刺得她鮮血淋漓繳械投降,就絕不罷休。
良久。
“當然。”她擡起頭,捂住胸口不存在的血窟窿,似與那從她軀殼殺出,浮在虛空中的靈魂對話:“修羅一族,決不能留。”
有些堅持,該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