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明昭看見他和兔子似的上了樹,速度依然,背影卻狼狽不堪。
她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眼睜睜地看着江遺竄的更快了。
宋明昭拿了賬本,在馬車上就看完了。
貪的數目太大,做假賬要拆東牆補西牆,真賬本倒隻有薄薄一本,幾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宋明昭并不意外,神色平靜地合上賬本。
找個好日子上門抓人去。
車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東西被撞翻在地的聲音,叫罵的聲音和馬蹄哒哒哒奔馳的聲音混在一起。
宋明昭立即反應過來,起身掀開簾子,喝道:“誰敢當街縱馬!”
對面醉眼迷蒙,馬聲長嘶,卻并未勒馬,反而猖狂笑道:“不要多管閑事,小爺我你可惹不起,趕快讓路!”
前路人群慌亂散去,但繁華街集,道路擁擠,混亂中有攤位被馬匹掀翻,道路一片狼藉。
不遠處,有一女童呆呆站于路中間,茫然四處張望,似乎是與親人走散了。
馬蹄聲已經逼至女童眼前,卻仍沒有停下的意思,宋明昭語調急促:“救人!”
一道迅捷的身影從高處躍過,比其他侍衛更快地穿過人群,輕盈而準确地落到女童身邊,一把将女孩夾在自己胳膊肘裡扛起來,躲過了馬蹄的傾軋。
動作幾乎快到讓人來不及反應。
宋明昭注意到這邊江遺已救下女童,松了口氣,轉眼看見那醉漢,怒上心頭。
她兢兢業業那麼久,還沒能讓人望風而逃,看來自己的名聲還是不夠兇惡。
周邊的侍衛已得了令,圍上去強行拽住了馬匹,馬上的人滿身酒氣,衣衫淩亂,顯然是宿醉而出。
被幾個侍衛押住,嘴裡還在不幹不淨地咒罵:“知道我是誰嗎?我是榮親王的侄子!誰敢碰我,回去讓我叔叔打斷你們的手!”
換做是别家的侍衛或許會猶疑,但宋明昭的侍衛聽慣了這種話,不為所動地押着他就往地上跪。
宋明昭拿過馬夫手中的馬鞭,面無表情地下了馬車靠近,聞言道:“榮親王的侄子?”
她反而笑起來,豔麗的紅唇勾起一個張揚的弧度。
太好了,來了瞌睡送枕頭。剛剛那本賬簿裡,榮親王的名字可是赫然在列。
這下連挑事的由頭都有人送到眼前了。
下一刻,宋明昭毫不客氣地抽了過去。
秦曉鐘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一身細皮嫩肉養的溜光水滑,十餘年都沒受過這樣的痛楚,鞭子落到身上的疼痛令他一瞬間酒醒了大半,總算是勉強睜開了被酒水泡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眼。
嘴裡卻還一疊聲罵道:“哪個不要命的敢打老子?”
宋明昭擡手又是狠狠一鞭,血紅的鞭痕落在他的頸側,令秦曉鐘脖子一涼,緊接着蔓延上來火辣辣的疼痛。
她聲音冰冷:“誰老子?我老子在養心殿坐着呢。”
秦曉鐘渾身肥肉一抖,定睛一看,總算是認出了眼前人——昭華公主。
他渾身一涼,腦中浮現三個大字:完蛋了。
宋明昭抽了他兩鞭子,見這人總算是認出了她,口中也幹淨不少。
窩窩囊囊地縮在原地求饒,烈日下肥膩的身軀曬出一層油亮,叫人看了直倒胃口。她揚起手本想抽第三鞭,空氣中忽然傳來一陣腥臊的味道。
這人,二十多歲大小夥子,竟然就這樣活生生當街給吓尿了。
宋明昭被惡心地夠嗆,捏住鼻子,嫌惡地扔下鞭子轉身就走,還不忘讓人将他的手打斷,打包扔到官府門口去。
江遺和剛剛救下的小孩還站在馬車邊等着。
那小孩受了驚吓,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又害怕這個穿得一身黑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大哥哥,腿軟也很努力地站着,眼睛水汪汪的要哭卻不敢。
宋明昭眼皮一跳,想起來剛剛他把小孩夾在胳膊肘裡頭朝下的場景,無語凝噎。
也不怎麼會救人。
她下了結論,武功高但缺心眼,缺心眼不是裝的。
一般人裝不出這個效果。
那小女孩見宋明昭走近了,愈發害怕,顯然是被她方才拿着鞭子抽人的模樣吓到了。
對此頗有自知之明的宋明昭對初棠遞了個眼色,初棠得了她的指令,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哄小女孩。
她生得溫柔如水,說話也輕聲細語,不過幾句話就撫平了小女孩的不安。又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包蜜餞,很快哄的小女孩說出自己的信息。
宋明昭便派了兩個侍女将小女孩送回去,扭頭對初棠感歎:“你從小就會哄小孩。”
初棠溫柔地彎了彎眼睛:“公主小時候常常需要人哄,次數多了也就會了。”她的語氣之中帶着一點遺憾,“現在公主長大了,都不要奴婢哄了呢。”
長大了的昭華公主挑了挑眉,對此不可置否,隻将初棠手裡的蜜餞騰挪到自己手上,大搖大擺地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抵達公主府,恰好是她一貫午後小憩的時辰。
宋明昭屏退了衆人,随手取了钗環,想起今日聽到的話,摸出了那枚漆黑的骨哨,低低吹出了聲。
江遺應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