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吵什麼?怎麼還哭了?”宋明昭看了文流青一眼,又越過他看了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花影,“不要逗他。東西怎麼還沒收拾好,明日再收吧,蟲子怎麼樣了?”
花影立即從搖椅上站起來,沒骨頭似地走了兩步,眼睛鈎子似的望她:“養的可好啦,奴家忙了一下午,眼下才得空收拾呢,你就知道替别人說話,也不知道心疼我。”
好好的話被他一說就變味了。
宋明昭後退了兩步,頂着面前文流青泫然欲泣的目光走到屋子門口,隔空用手指了指花影:“進屋,我有事找你。”
文流青小聲吸了一下鼻子,她看過去,抿了抿唇,又指了指身後的江遺:“你也進來。”
他看起來真的要哭了。
宋明昭頭疼地捏了捏鼻梁,終于看向文流青,說道:“你别哭了,等我這兩日忙完了,有話跟你說。”
文流青立即止住了眼淚,好像有一點害羞似的揉了揉發紅的眼皮,小聲應了一聲,全不見剛剛中氣十足的叫罵。
江遺越過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扭頭跟着宋明昭進了屋。
宋明昭看了一眼生龍活虎的蟲子,僅僅三顆藥丸裡,孵出來的蟲卵數量就已經巨大到不可思議,宋明昭不敢想象宋懿這三年裡吃下了多少蟲卵,身體裡又有多少蟲子在湧動。
密密匝匝的蟲子在琉璃瓶中湧動翻滾,它們吃飽了,看起來比白日裡大了一圈,看起來分外惡心。
宋明昭迅速扭開了頭,問道:“你用什麼喂的?”
花影看了她一眼,說道:“東西可多呢,一時半會也說不完。奴家一樣一樣的磨成粉制成飼料,手都疼了。”
他把十指纖纖的手伸到宋明昭面前,語調柔柔的:“公主替我吹吹吧。”
宋明昭挪開了腦袋,自動忽略了他話語中不重要的内容,問道:“這個東西有沒有辦法制成人血的樣子?”
她全然不解風情,滿腦子就知道蟲子和飼料,花影無趣地收回了手,把玩着手上的指甲:“有倒是有辦法,隻是味道很不一樣,而且做起來更麻煩些......”
宋明昭點頭:“能做就行,明日之前能給我嗎?”
花影趴在桌子上,自下而上地看宋明昭,聲音拐着彎:“可是奴家的手真的很疼嘛。”
江遺忍無可忍,忽然出聲:“手疼就砍了。”
宋明昭眉心一跳:“不會,今日送你的金銀,再往上翻一倍。”
花影對這份酬勞不是太滿意,但是礙于江遺看起來已經要殺人的目光,還是不太情願的點點頭應下了。
宋明昭沒有逗留太久,秦伏月正在來的路上,她交代完了花影,便一路往會客廳去。
江遺默默地跟在身後,今夜月色很好,明亮的月光撒下來,鵝卵石路被曬得亮亮的。江遺的影子跟着她,宋明昭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影子上。
宋明昭看了看腳下的影子,說道:“我讓你留下來,是讓你看顧一下你師兄,你就看他和文流青兩人吵麼,也不管一管。”
江遺看着宋明昭的背影,有些神遊天外。她的背影看上去看起來有些瘦弱,聲音裡有淡淡的疲憊,但是語氣平靜而溫和。
他想,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這個,但是心裡想的與實際做的總是背道而馳。
“文流青是你的侍君,花影......他以後說不定也是,我身份比他們低,沒有資格管。”
宋明昭一愣:“誰說文流青是我的侍君?花影更不可能,他不是你師兄嗎?”
“外面人都傳,你府上有兩個面首,文流青不是其中之一嗎?我之前問你,你也從來沒有否認過。”
江遺的聲音平靜無波,無人察覺他出聲時的滞澀:“我師兄......他很想留在府裡,而且他學過專門侍奉别人的記憶,也很擅長讨女子歡心。你若是沒有那種想法,就離他遠一些吧。”
宋明昭搖搖頭,為自己辯解:“文流青隻是我偶然收留在府中,并沒有别的什麼。等我這兩日把這件事處理了,就去跟他說離府的事。他最近的确頗為奇怪,我想也許是在府中呆久了,是該給他找點事做了。”
“至于你師兄,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說的如此坦蕩,江遺于是也就相信了她。
他沉默了一會,低聲問道:“今夜去國師府上,有沒有遇到危險?”
“沒有,你昨夜冒險,我總擔心你被人看到,所以才不帶你。”宋明昭看出他情緒不大好,對他解釋,
江遺“嗯”了一聲,又隔了一會,問道:“以後出門,能......”
“往後若是危險的地方,我也想還是帶上你好些。”
他與宋明昭幾乎同時開口,因為聲音很低,宋明昭并沒有察覺,隻是自顧自說了下去。
他想問的問題卻已經得到了回答。
于是又“嗯”了一聲。
他低落了一下午的心情慢慢好起來,在溫柔月色的沐浴下,能夠看到宋明昭隐隐露出的小半張臉,白的像是溫潤的玉。
......
秦伏月非常憤怒,從被宋明昭的人找上門來說讓他連夜去做客開始,到一路過來的途中,這種憤怒越演越烈,甚至連夜半的倦怠都被燒灼幹淨。
這股怒火在看到宋明昭的那一刻爆發出來。
“你不睡覺,旁人不睡的嗎?不是清早就是半夜,一天找我兩次,你最好是有點正經事,再讓我幫你聞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就把你府上的花全都折了回去制香料。”
宋明昭擺了擺手:“不讓你聞奇怪的東西,這回讓你做點你擅長的,調香。隻是不知道......這種香你能不能調出來。”
秦伏月眉頭一挑,眉梢流露出一絲不屑:“若是我調不出來的香,這京城可沒人能調出來了。”
“好好好,那人血的味道能調嗎?”
秦伏月狐疑地瞪着她:“究竟在搞什麼東西?你該不會在搞什麼要殺頭的事吧。”
宋明昭森森露出一小排白牙:“知道多了可不好,你就說能不能幹吧。”
秦伏月幽怨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就知道使喚我做事,什麼都不告訴我。好沒意思,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