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來之後,他就沒開過幾次口,全程幾乎都是這倆人在交流,襯得他這個傷患像個事外人。
不過這位醫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年紀特别愛絮叨,有人替他擋着,他也樂得清靜。隻是這一下子從之前那股煩躁沉悶的情緒中脫離出來,被他忽略掉的從昨天就一直沒壓下去的胃疼重新反了上來,加上兩天隻糊弄着吃了一頓飯,竟一時抽疼得有些難忍。
他蹙着眉頭在胃的位置按壓了一下。
江合硯跟醫生聊完轉頭去看冉拾的時候,被他蒼白到異常的臉色吓了一跳,立刻走過去問道:“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醫生聞言也瞄了過去,看到冉拾手按的位置,了然道:“胃不舒服?消化科就在隔壁樓,順道去檢查下吧。就說你們這些小年輕啊……”
眼見這個醫生又要開始念叨,冉拾出聲打斷,“不用,我先回去了。”
說着便起身,卻被又一陣湧上來的痛感激得險些沒直起腰,腳下一時不穩,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倒。
江合硯眼疾手快地靠過去把人接住,對方的重量壓過來,腦袋搭在了他的肩上,頭發碰到他的耳際,溫溫涼涼的是沒想到的柔軟。
“冉拾你還好嗎?還能不能撐得住?我帶你去做檢查。”
江合硯說得急,摸索到冉拾的手腕就要往肩背上搭,卻被人反手抓住,耳邊淺淡的聲音悶悶的,顯得有些無力,
“不去。”
不去怎麼行?
“不去也得去。”醫生正着神色率先開了口,語氣嚴肅不容置喙,直接跳過冉拾問江合硯,“你是他朋友還是家屬?”
冉拾稍稍緩過那一陣抽搐般的疼痛,把腦袋從江合硯肩上挪開,聽到這句話,腦子裡順着劃過一句:
什麼也不是。
“我是他哥哥。”江合硯回答。
“?”
冉拾半耷的眸子睜開,目含疑惑和訝異地偏頭看向江合硯。
江合硯當沒接收到這個眼神,繼續跟醫生說着話。
“你這弟弟有點叛逆啊,多看着他點,别任他性子來,我們這兒見多了不聽說不配合的病人,沒一個能嘴硬到最後的。”
“好,知道了,謝謝醫生。”
出了診療室的門,冉拾拒絕了江合硯的攙扶,走了幾步又停住,在江合硯詢問的眼神中挑着眉道,
“哥哥?”
江合硯聽得愣了下,回神後抿了抿唇,“總不能說我是你的老師吧……”
冉拾盯了人幾秒沒說話,轉開視線後繼續往前走。
江合硯心下一松。
其實他原本是要說“朋友”的,正常也合該這麼說,但當時話到嘴邊,不由自主地就換了個詞。
他也覺得自己難以理喻,竟然會覺得“朋友”這兩個字顯得太過普通和生疏。
江合硯輕吸一口氣,晃了晃腦袋,跟了上去。
路過消化科的院區時,冉拾完全沒有進去的意思,徑直走過,甚至都沒看一眼。
江合硯快走兩步上前把人攔下,“不是去做檢查?”
冉拾:“說過了,不去。”
江合硯眉間緊蹙,語氣強硬起來,“不行,必須去,你得聽醫生的話。”
“你憑什麼管我?江老師。”冉拾擡眼忽而輕笑一聲,嘴角的弧度摻着空氣裡的涼意,“真當自己是我哥了?”
江合硯啞然一頓,半天才開口:“我比你大四歲……”
“世界上比我大的人多了去,難不成我還要挨個去喊一聲哥?”冉拾沒什麼情緒道。
“……”
江合硯被冉拾堵得無言,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攥了一下。
冉拾說的都是事實。
他确實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去管。
江合硯把手放下讓開了路,剛退了一步又攔上來,終究還是不放心沒忍住問了一句:“你現在還難受嗎?”
冉拾沒有立刻回答,眼底卻因為這句關心有一瞬的松動。
江合硯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剛在心裡歎了口氣,冷清的聲音通過空氣傳入他耳中,“胃炎,習慣了,沒什麼事。”
胃炎?這還叫沒事?
江合硯想問是不是作息和飲食的問題,但沒等問出口,就聽到有人喊他。
他順着聲音轉頭望過去,看到打扮精緻的女生朝這邊小跑過來的時候恍然記起來自己本來是在等人的。
許滢跑到江合硯面前,微微喘息着問道:“江哥哥,我轉了好久終于找到你了,你怎麼不回我消息呀?”
江合硯聞言拿出手機果真看到好幾條未讀消息,“抱歉,手機靜音了,一直沒看到。”
“沒事沒事,是我遲到在先。”許滢擺了擺手,目光移到冉拾身上,眼前又是一亮,“江哥哥,這位是?”
“朋友。”江合硯這次沒敢再說其他。
“走了。”冉拾視線女生身上落了兩秒,擦過江合硯身邊時語氣不明地低聲說了句,“原來江老師這麼喜歡當别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