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合硯走過去幫她把抽屜拉開,“您想要什麼,我幫您拿。”
楚闌堅持自己伸手過去,從中找出一沓文件。
她拿着文件出了會兒神,随後便直接遞給江合硯,“這個你拿着,替我交給小拾。”
江合硯低頭,看清文件上的字樣後怔了怔,“這是?”
楚闌自嘲似的扯起一抹笑,神色微微黯淡下來,“已經拖了太久了,很早之前我就該做了,那樣的話,小拾可能也就不用因為我遭那麼多罪。他是個好孩子,但我不是一個好母親,我對不起他。”
江合硯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作為旁觀者,他無法評判其中的是非對錯,可他的心卻揪成一團。
“會好的。”他輕聲道。
楚闌眼眶已經開始泛紅,聽到聲音擡頭看他。
江合硯又重複了一遍,“會好的,您和冉拾都會越來越好的。”
可能是江合硯說得太過堅定,堅定到能驅散内心的不安,楚闌原本緊蹙的眉間倏然散開,彎起嘴角應道:“嗯,你說得對。”
在江合硯離開前,楚闌還請求了他一件事,“如果見到我弟弟,幫我帶一句話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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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喻發來的位置是一家工廠的後院,這裡堆砌着大大小小的貨物,機械運作的“轟隆”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把呼嘯的風聲都徹底掩藏。
不知從哪裡滲出的水淌在地面上,在零下的氣溫中凝成了冰,形成一大片不規則的冰面。
楚子喻被江合硯找到時正兩手抓着頭發,蹲藏在被貨物遮擋的角落,他的雙眼通紅透露着害怕驚恐的情緒,身體抖得不像話,張口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江合硯見他隻穿着一件單薄的衛衣,連件厚衣服都沒套,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裹上,他攥着衣領兩邊語氣盡量平緩地問:“你哥呢?”
楚子喻像是觸及到了關鍵詞猛然擡頭,終于回過神似的,緊緊抓住江合硯的胳膊,語不成句,
“江老師,你救救我哥,好多人,好多人來了,我姑父我爸他們帶來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但那群人說什麼,說不給錢就得給命,我哥跟他們打了一架,但他們人太多,我哥他……”
江合硯聽得手腳冰涼,心髒麻木了一瞬,呼吸差點都跟着停了,他狠狠攥緊了手,竭力保持着頭腦冷靜跟楚子喻說話,
“他們現在在哪兒?”
楚子喻指了一處方向,那裡是一個大型儲貨倉庫,厚重的鐵門緊緊閉合着,門的後面正在發生什麼隻有進去了才知道。
江合硯沒有任何猶豫地站起來往那邊走。
楚子喻在後面哽咽着叫了一聲“江老師”。
江合硯回過頭,一字一句清晰地跟他交待:“等我進去後立刻打電話報警,就說這裡有人尋釁滋事惡意勒索,你就躲在這裡等警方過來,在警方來之前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出來,保護好你自己,聽明白了嗎?”
楚子喻咬着嘴唇用力點頭。
江合硯笑了笑:“不用怕,我會把你哥救出來的。”
說完,江合硯推開緊閉的鐵門走進去,楚子喻顫着手指撥通了報警電話。
倉庫裡面隻在牆邊安着幾個簡單的燈泡,昏暗的燈光并不能把整個倉庫都照亮,甚至有些區域都需要摸着黑走。
江合硯借着僅有的亮光往前走了一段才隐隐約約聽到了說話聲。
他放輕腳步循着聲音往前走,随着聲音越來越清晰前方的區域也亮堂了很多,遠遠看去,能看到有人在走動,地上的人影來回交錯,看得出那邊人确實不少。
江合硯找了個能看清楚那邊情況的位置躲避起來,小心地探頭觀察。
他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牆邊的冉拾,垂着腦袋,嘴角有淤青,衣服上似乎還有血迹。
他似乎累極了又像是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就那麼沉默的安靜的待在那裡,有人走過去踢了他兩腳,他都沒有動。
“剛才不是挺有能耐的嗎?不是挺能打嗎?現在老實了?”那人語氣充斥着嘲弄,故意将手中正燃着的煙抖了抖,火星落在冉拾身上留下灰黑色痕迹。
看着冉拾被這麼對待,江合硯心裡的怒火也忽然被激起,差點就沒控制住直接沖出去。
“老大。”他聽到那人喊了一聲。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兇神惡煞、滿臉狠辣的男人走過來,而湊在他身邊的正是冉拾的父親冉明修。
他的每一個舉動都透露着讨好和低聲下氣。
緊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一個男人,看起來一副畏畏縮縮謹小慎微的樣子。
江合硯皺眉猜想道:這人難不成會是冉拾媽媽說的,她的弟弟冉拾的舅舅,楚安?
還沒來得及想更多,他又聽到冉明修對那個老大說:“您再多給我我幾天,我保證,一定連本帶利把錢都給您還上。”
男人嗤笑一聲,惡狠狠道:“冉明修,都是老熟人了,少跟我玩這套。别人不知道,你什麼德行我還能不知道?怕是幾天後,就再難找到你了吧。”
冉明修一臉讪笑:“看您說的,怎麼會呢。這不是有我兒子在嗎?我再怎麼還能連我兒子都不要了?”
“冉明修,我就佩服你一點,你知道是什麼嗎?”男人冷笑着諷刺道,“你比我們這些人更沒下限,幾年前賣老婆,現在老婆瘋了,就又開始拿自己兒子當籌碼,抛妻棄子的戲碼也算是被你玩到極緻了。”
“不過,你這兒子倒是生得确實不錯,雖然性子是硬了點,但我喜歡,反正最近也玩膩了女人正好換個口味。”男人忽而轉頭看着冉拾,上下打量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商品,“五千萬,給你三天時間,要是你還不上,也可以拿他先抵一部分。”
冉明修和楚安的聲音同時響起。
“真的?”
“不行!”
現場突然安靜下來。
男人轉移視線,挑着眉看向楚安:“哦?你有什麼意見?”
冉明修急不可待,生怕男人後悔,“他能有什麼意見,又不是他兒子,一切都按您說的來,我沒意見!”
楚安被男人盯得渾身發顫,冒着冷汗閉眼掙紮了幾秒,喉嚨止不住地吞咽,最後終究還是退縮了,唯唯諾諾道:
“沒、沒事……”
“沒意見的話,”男人一臉妄色地伸手想去摸冉拾的臉,“那就這麼定了。”
就在那雙粗粝黝黑的手差點就碰上冉拾時,一道聲音将他的動作打斷,
“等等。”
江合硯從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來,直到完全走進亮光裡,讓所有人都看清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五千萬,我來出,人歸我。”
“你們覺得怎麼樣?”
冉拾剛剛蓄起的力氣在聽到江合硯的聲音後驟然卸掉,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地掀起眼皮看過去,冷淡的眉眼随之緊緊蹙起。
江合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還是一個人來的?
在場的這些人沒一個是善茬,他進來是想找死嗎?
有人出聲問道:“你特麼誰啊?”
江合硯面對這群窮兇惡極的人,面上不帶一絲懼色,淺笑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出五千萬,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