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衛國公案發,半座朝堂都被血洗,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為了穩定人心,阿耶重用我舅父,以虞氏的盛名穩住了動蕩的朝堂。
也就是那時,我母後成為繼後。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阿耶要乘勢立孤為太子,可硬拖了十二年,直到孤解馬牢之難,方才入主東宮。
如今,馬牢之難才過了多久,朝堂穩住了,我虞氏,也要走衛國公的老路了嗎?”
說到這裡,李谌難得笑了,眼底卻是幾分不加掩飾的陰狠:
“可是,阿耶這次打錯主意了。這太子之位,阿耶給我很簡單,但要收回去,可沒那麼容易。
我虞氏不是崔氏,而我李清冕,也不是繡花枕頭的李誼。”
王德一聽,忙道:“太子殿下注定是要成大事的人,豈是李誼那等婦人之仁者可比拟的?”
說完,王德又道:“所以殿下,這局棋是萬萬不能再走了。”
話到這裡,李谌自然也明白了其中利害,隻是仍有些不甘,道:
“哎……四個月的這盤棋,就這麼廢了……
而且一擊未中,以後再想對李讓下手,隻怕更不容易。但他這個長子,孤是萬萬不能留的。”
王德道:“殿下,蔡王若能僥幸保住一條命,也最多就剩一條命了。
隻要他還是聖人的長子,那想殺他的人就不會少。
對曾經的蔡王不好下手,對如今的一個平民,甚至是罪人,還不好下手嗎?
七皇子能保他大哥一時,還能保他一世不成?所以殿下您就放心吧,這種髒活會有人幫您做的。”
李谌腦海中,劃過十年前李誼遭難時衆皇子的表現,心頭的最後一點不甘也漸漸平息了。
王德見太子的神情稍有緩和,便接着道:“而讓大皇子活着,對殿下您的好處還大着呢!
最直接的,就是大皇子昏庸無能、胸無點墨,這是朝堂和民間都人盡皆知的。
這樣的人突然暴起謀逆,實在古怪。就算能做成鐵案,堵住悠悠衆口,可人心中是很難相信的。
如今聖人命您協助徹查此案,若是在所有人都覺得,您肯定會借此機會處理大皇子的時候,您把他放了,足見您大公無私、是非分明。”
說着,王德向身後的門看了一眼,接着道:
“更深層的便是,此局是殿下的局,亦是聖人的局。
如今殿下的局被攪,對殿下是利弊皆有。
但對于聖人來說,那可是冒着再次動蕩朝廷的風險,不僅裁撤玄甲兵,甚至把大兒子都算計進去了,忙裡忙外數月,卻是白忙活一場,什麼都沒得到。
您說對這攪局的人,陛下能不氣嗎?”
“你說李誼!”這時,李谌的眼一亮。
“對啊!他在外面美名太甚,大有為自己正名、也為崔氏洗白之勢,陛下早就對他心懷忌憚,這才讓他回到盛安自己親自盯着。
如今他才剛回盛安不過一周,就在阿耶眼皮子底下對着幹,好一個四兩撥千斤,用一個小銅片,就把阿耶的局全攪和了。
聖上下黑手,他卻偏偏要做好人,哈哈……”
李谌笑着感慨道:“我這個弟弟啊,真是為了美名,連命都不要了。”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慧眼如炬,屬下實在佩服!”王德邊說着,邊跪着上前來,艱難地夠着從茶盤之中取了一隻新茶杯,給太子滿上了茶水。
太子低眼看着面前卑微如狗的男人,狠戾的神色緩和了一星半點。
“我從前倒是沒注意,我東宮裡還有你這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