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缭說着,已經越過神林,轉身坐在正堂之上唯一的太師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神林。
“您命下官開門見山,自己怎麼反倒曲繞起來了?台首尊滅口,需要動機嗎?”神林側過身來正面趙缭,直面一張了無痕迹的玄鐵面具。
那居高的,并無臨下之态。而仰視的,氣度亦未被壓分毫。
片刻後,還是神林先讓了步:“也是,左衛帥府不是我輩想來就來的,是得給您個由頭。
蔡王妃曾命人暗中刺殺您,險些傷您性命。以朝乘将軍、左衛帥之手段,以牙還牙不過覆手,這由頭可使得?”
“使得。”趙缭很好說話得點點頭,“證據。”
“有證定罪,無罪才要調查。”
趙缭還是點頭,大方揚手:“左衛府上下,悉聽尊便。”
“左衛府乃太子殿下臂膀,又為我隴朝立下汗馬功勞,下官不敢造次。”神林躬身拱手,是有些真意在的。
“不過是有些問題想請教将軍。”
趙缭已然不耐,就是面具也遮掩不住。“問便是。”
“大皇子遇刺當晚,您在……?”
“當晚是哪晚?”
“……昨夜。”
“幾時?”
“是我在問……罷了,亥時後、醜時前。”
“亥時後,醜時前……”趙缭微微眯眼,自然得回憶,“本将在觀明台練兵。”
“深夜練兵?”
“不然判官以為保家衛國的将士,是靠好逸惡勞和疑神疑鬼來駐守疆土嗎?”
“何人可證?”
“觀明越騎九百人皆可。”
“将軍自己人如何可證?”
趙缭笑出聲來:“是判官疑心本将,便是判官需證本将有罪。我,無需自證。”
趙缭不動聲色得步步緊逼,可神林似被逼至角落,卻仍不亂陣腳,冷鎮道:“将軍當然無需自證。”
說着,神林伸出左手,指間是一隻掌心長短的無柄短刃。
“幾日前淩晨的街頭,原蔡王妃朱氏派人行刺将軍,七皇子侍從出刃即将擋下射向您的利箭時,您甩出此物打下護您的刃,留了刺您的箭。”
這倒讓趙缭驚了一分,那日神林居然也伏在場,她居然未有察覺。
“而大皇子身上緻命傷口,與此刃完全吻合。雖然兇器已不在現場,但您……現在嫌疑最大。”
趙缭站起身來,從神林手中捏過短刃,放在手裡掂量,“西市口入北行三戶、西行四戶,有一處張五鐵鋪。”
“什麼?”
“張師傅打鐵手藝一絕,尤以輕便精巧的暗器為勝。本将素喜張師傅手藝,在那裡定制了千枚短刃做暗器。
現在看來,殺害大皇子的兇手,也喜歡張師傅的手藝。”
觀明台中武器鍛造師有百餘人,每日都有大量武器出産。
可隻要是須彌不想暴露身份的時刻,即便是情急下随手丢出的暗器,也從未用過觀明台自産的,以防暴露身份。
攻守再次異位,神林也不急,道:“多謝朝乘将軍指路,下官明日便去西市一探,看看這麼多人推崇的張五鐵鋪究竟如何。”
“明日?”趙缭把短刃穩穩扔回神林手中,“明日不是鄂國公家的探親宴?
據本将所知,小神判官與鄂公趙家可是淵源頗深。不僅與趙小公爺是同窗,更是與趙三姑娘自小指腹為婚,聽說不足半年就要完婚了。
怎麼,明日未婚妻府上的探親宴您不去,倒是要去鐵匠鋪?”
不論面具上下,趙缭都是沒有分毫波動,好似趙三姑娘于她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而向來沉着的神林一聽趙三姑娘,臉卻倏得就紅了個透,所有少年老成的博弈和對峙瞬間蕩然無存,将少年的本色露了出來。
“這……這乃是下官的家事,尤其三姑娘還未出閣,縱……縱有婚約在身,又豈能與在下混論,還望将……将軍莫要再言,免得傷了三姑娘清譽。”
趙缭笑了一聲,好笑似得道了聲“莫怪”,神林卻再也問不下去,轉身就慌慌張張走了。
神林這邊前腳走,隋雲期就從堂後繞了出來,一面哈哈大笑一面鼓掌,樂不可支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這一出好看!太好看了!”
趙缭沒回頭,隻冷冷問:“朱氏刺我那日,怎麼還會有旁人在場?你有這嘻嘻哈哈的功夫,不如去把當日負責清場之人給本尊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