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缭的聲音已有些切齒。
隋雲期的笑容分毫沒散,揚揚手随便道“他話音落,就已吩咐人去押人定責了。”說完已經走到趙缭身邊,探頭來興緻勃勃道:“不過好一個神隐绫啊,總覺得他還是個滿地竄的小孩呢,這幾年每每見他,都驚歎于他怎麼長得這麼快。
快得都要為人夫婿了,是不是啊首尊?”
鄂國夫人和神夫人乃是同一天,被同一位太醫診出懷有喜脈的,就連腹中胎兒的月份居然都一樣。
這麼巧的事情,在當年豪門望族中很是有名。皇上聽說後也頗以為奇。
正逢王朝更疊初期,舊門閥與新貴族間暗流湧動。皇上便抓住這個時機,給趙神二家的孩子指腹為婚,意在以通婚實現新舊貴族的融合。
可能是天都遂人願,趙神兩家的孩子居然也生在了同一天。
便是趙缭和神林。
和尋常閨閣女兒不同,說起未婚夫的趙缭,非但沒有絲毫羞赧,反而眉頭微鎖,眼神遠在他處,忽而開口道:
“給他點線索,讓他去試試李誼。”
隋雲期:“……知道啦。”
聽了個什麼啊。隋雲期偷偷嘀咕幾句,轉身要走了,忽而慢了腳步,收了笑意正色問道:
“不過首尊,還有半年您就要和神隐绫完婚了,您……當真打算成了這樁婚事?”
“這,”趙缭已經坐下,從侍者手中端下一杯涼茶潤口,“看情況吧。”
“……比如呢?”
趙缭擡眼盯了隋雲期一眼,怪他今晚話又是這麼多,但還是答:“自然是看毀了這樁婚和成了這樁婚,哪個利益更大些。
現在雖說還看不出來,但就神林羽翼漸滿的速度,應該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就隻如此嗎?”
“咚”的一聲,趙缭将茶杯墩在托盤裡,不耐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岑恕。”隋雲期轉過身來,“在辋川不是天天跟在人家身後跑嘛,才出來幾天就忘了?”
“岑先生?這又與岑先生何幹?”
“我看您在辋川的樣子,以為您多少種了些情根呢。”
“當真?”趙缭居然饒有興趣地反問。
“自然。不瞞您說,自從岑先生來了辋川,您……也不是您,是江荼,好像更生動,更像一個真正的尋常姑娘了。”
觀明台的台首尊,衛帥府的朝乘将軍,地獄裡的鬼首,像一個尋常姑娘。
隋雲期說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
“正是如此。”趙缭笑了笑,像是舒了一口氣般輕松,“從前我便總覺得‘江荼’再怎麼活潑純真、潑辣能幹都缺了點什麼。
可真實這種東西是連鎖,少了一環就是一無所有。後來多虧苻苻與我說體己話說起她的意中人時,問我的意中人是誰。
我這才明白,在世人眼裡,原來這個年紀的姑娘,縱使沒有意中人,也多少該有點少女情愫,否則多少有些不近人情。
恰逢這時岑先生來了,底細查完是幹淨的,且是沒有什麼親眷的外鄉人,先生又是那般恬淡寡欲的性子和貴重的品貌。
由他承接江荼的情愫,既不會牽扯許多家長裡短,也得不到回應、不至耽擱人家,最是合适不過。
現在看來,當真是有成效的。”
“就,隻是如此嗎?”隋雲期不甘心地追問。
“還能如何?”趙缭揚眉。
“……”隋雲期轉身看了趙缭一眼,什麼都沒說,直到轉身走時輕聲道:
“我很喜歡見到神隐绫,看到他時,我才會覺得您也才是這個年紀。
再有才華,也有年少的氣息。
也很喜歡看您和岑恕在一起的樣子,隻有和他在一起您才像江荼。”
隋雲期走了。
半天,趙缭才起身,從空無一人的大堂穿過,穿進空無一人的庭院。
可我本不是江荼。
。。。
那天夜裡,趙缭又做那個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