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明白什麼……”
被躲開的手帕被随便放在一邊,而他像一條無依無靠的絲縧,滑落在趙缭面前,像是失了所有氣力。
“缭缭……”他跪于趙缭面前,伸手将趙缭攔入懷中,一手扶着她的後腦,看似柔意,實則腕上,寸寸青筋,節節暴起。
像是要把趙缭按進自己的命裡。
可聲音,又偏要是孩子般的委屈和無助。
“缭缭,我就隻有你了……缭缭……”
。。。
林中,熊熊烈火。
一襲單衣的趙缭顯得愈長愈薄,火光中稀疏的樹影落在她的身上都顯出厚重來。
趙缭看着烈火像是餓急了的犬獸,狼吞虎咽自己剛扔進去的外衣,眼中的岑寂終于是消失殆盡。
僅剩吞吐的煙,無盡的火。
“真的要對虞家動手了嗎,首尊?”
一旁,陶若裡問道。
“遠不到時候。”趙缭凝視着火光。
“可是主上那邊……”陶若裡有些為難。
趙缭側頭看了陶若裡一眼,無聲地笑了一聲,旋即回頭擡步,一步跨入遠比一人還高的火焰中。
陶若裡大驚,正要沖上前阻攔,趙缭已經又一步跨了出來,身上還帶着幾處被吸住的遺火。
身上的火湮滅了眼中的火。
再出來時,趙缭面色如常得拍拍身上的火,眼中又沒了許多。
“一切,都是為了主上的大計着想。”
。。。
那天的場景,就連對李诤,李誼都未提起過。
這倒不是他同李诤見外,或是難以啟齒,而是他自己,都很少敢回憶起。
可偏偏,那天要入夢來。
那是李誼十多年漂泊後,回到盛安的第一天。
那是他剛受過須彌一腳,心脈受損着趕路三日、昏迷三日,又在宮門外站等一夜後的一天。
這些都不重要,在李誼心中,他更多以為的,是與父親分别十幾載後,終于相見的一日。
當年離開盛安前,父親不舍晝夜地親審數日,沒能從李誼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時,那些手段、那些言語、那些咒罵,好似已經将彼此的父子情分徹底剪短。
但在孤身立于洞窟中繪壁的那些漫長時日裡,李誼卻很難不想起他。
想起那個曾握着自己的手,描摹母親輪廓的人。
就算在回途路上受盡波折,李誼在昏迷中還是尚存一絲僥幸。
無論如何,父親終于肯見我了……
而那十幾年來嘔心瀝血為阗州百姓做的一切,在七王連廟香火不斷時,李誼心中更多的,都是哀矜自持,而非自豪。
可距離父親越來越近的時候,李誼心中卻有了一絲小心翼翼的欣喜。
他想把自己做的一切捧給父親看啊。
這些年,他沒有抛棄自己,也沒有抛棄阗州的百姓。
他沒法贖過去的罪,卻也在努力造後世福。
然而,啟祥宮的正殿屏風後,宣平帝的聲音那麼遠,又那麼冷。
“李誼,你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