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荼走路的步子原本不慢,可是在繞過照壁,終于得見院中洞天時,腳步竟是生硬地一頓。
那一刻,江荼竟有一瞬的恍然,懷疑自己方才走的那幾級石階,或許就是攀雲梯,區區幾步便可上至天庭。
所謂于晦暗中忽遇天光,于塵世中乍逢仙境,不過如此。
入此門中,不見灰牆土垣,亦無碧瓦朱甍,唯覆萬千青綠,以及點綴其間,星星點點玲珑雪。
其間文風有如青衣佩玉,清雅更賽玉樹瓊枝。
絡石喜陰,故而院中的飛檐俱是格外舒展,看似限縮了天井,可非但沒有壓得院落陰暗逼仄,反而猶如篩漏一般将落下的每一縷天光,都濾得格外澄澈。
而這裡明明開滿一院子的花,可直到江荼拖着僵硬的步子深入院中中時,才感到幽幽的香氣襲來,且并非花香,而是清冷的草木香。
這香氣不從五感之中來,而是從皮膚寸寸滲入,于髒腑中流轉,直到鑽入骨骼、沁入心脾。
“江姑娘請。”就在江荼怔住的時候,那位老者并無驚訝,隻是笑着等候片刻,而後輕聲提醒,為江荼引路。
江荼這才猛地回過神來,連聲道歉後跟上。
“不好意思啊岑伯,實在是這院子太……太……”江荼的手艱難地比劃着,整張小臉都在用力,絞盡腦汁想要找出一個詞語形容自己心中的震驚。
“老朽明白。”老者看江荼為難,适時地開口解圍,“我第一次走進這院子時,也是和小娘子您一般的心情。”
“是吧是吧!”江荼興奮地連連點頭。
江荼長得讨喜,笑起來更是可愛,岑伯每每見她,都笑得格外慈祥。
在進到内院時,老者停了腳步道:“姑娘在此稍後,容老朽與主人通傳。”
“辛苦了!”江荼笑着點頭,乖巧地等在後院的院中央,老者則快步上了台階,将廂房的屋門打開一個縫隙,側身讓入其中。
此番病得不輕吧。
江荼餘光瞟了門縫一眼,心中暗暗想。
滿園千金難敵的大好春色,卻被一扇厚重的門牢牢鎖住,連一縷清新的風都穿不進。
就在這時,江荼的腿邊一陣暖烘烘,她一低頭就看見一隻黃白色相間的小貓蹭在她腳邊。
“繡繡!”江荼驚喜地叫了一聲,蹲下身子去撫摸小貓。
小貓在江荼的撫摸下惬意地“喵喵”幾聲,毛絨絨的小腦袋在江荼掌心蹭來蹭去,顯然與江荼早就認識。
江荼撓着繡繡的小腦袋,蹲在地上和小貓玩得不亦樂乎。
這時,隻聽“吱嘎”一聲,廂房的門大開。江荼應聲擡頭,就見門邊立着一屏風,其中碧紗托瘦影,猶如清波映窄月。
江荼随便一望,卻在看到其中人影的那一刻,瞬間像是被掐住脖子一般窒息。
明明眼見的是碧紗立屏,腦海中怎麼卻浮現出另一面屏風,和一道怎麼都看不清的影。
屏是霧山屏,影有遠山骨。
嘶……
江荼牙後不自覺倒吸一口冷氣,肩頭的傷不知為何,居然又開始隐隐發作。
怎麼可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