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李誼這般徒留一身美名,卻沒有未來的人,京中怎會有名門望族願意與他結下姻親。
因此種種因素加之,就成了一大奇事。
人人都贊碧琳侯,卻無人願意走近他,立于他身旁。
“雖然陛下還無為你指婚之意,但為師請辭時,為你讨一門婚事的臉面也還是有的。”
婚事……
念及這個詞的那一刻,李誼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他五感盡失、溺于魇境時,拉他回到人世的那一縷香氣。
濕衣上皂角的香氣。
可李誼還是搖了搖頭,“老師厚愛之心,學生感懷在心。隻是學生自知,我一非良人,二非長壽之人,放眼天下,勝李誼千百倍的男兒大有人在,何苦連累旁人,堕我深淵。”
說不自苦,到底是連一份尋常愛意都受不起。
荀烜心中百轉千意,想要勸他時,才覺他這番話聽來殘忍,可現實不正是如此?
“若你有一日回心轉意,就告訴為師,便是為師告老離朝,也用這張老臉給你求親去。”
“一定。”李誼不忍拂了老師好意,笑着行坐禮,“多謝老師。”
轉眼間日色漸西,荀煊和卓肆該走了。
将老師安頓在車上後,卓肆把車上幾個大包裹都搬下來,一一給李誼交待。
“谧兒知你這些年在外,早已不講究用度,給你帶的東西都不名貴,但都是她千思萬慮想着你能用到的。
還有這包衣服,你當心點穿,都是谧兒一針一線親手做的。”
卓肆一個包裹一個包裹給李誼講解,李誼摸着姐姐親手做的衣服,輕聲問道:
“阿姐她,還好嗎?”
“當然好。”卓肆擡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低下頭繼續翻翻找找,“我就是一個武夫,原是配不上谧兒的。
但隻要我在一天,就必得護着我們谧兒樂樂呵呵一天。”
說着,卓肆忍不住拍了李誼幾下:“現在谧兒最愁的就是你!把你自個照顧好吧碧琳大神仙!少讓谧兒操點心!”
“是,我一定。”李誼抱着衣服笑着點頭,“姐夫回去好好寬慰阿姐,我一切都好,請阿姐放心。”
“這還差不多。”卓肆笑了,從懷中取出個東西抛給李誼,“你小子到底什麼命,這是我們小瑰伊親手給你做的。”
說着卓肆就後槽牙疼,嚷嚷起來:“我們小瑰伊都沒給她阿耶做一個,倒是先便宜你了!”
李誼接過一看,是個穿着衣服的小人偶,針腳很粗糙,但模樣煞是可愛。
李誼驚喜極了,捧在手中愛不釋手。“瑰伊,如今多大了?”
麒城郡主卓石靈,昭元公主和孑城侯之女,小字瑰伊。
瑰伊,誼歸。
“七歲啦,正是淘氣的年紀。”說着淘氣,可卓肆的嘴角卻再壓不下來。
“天天念叨着要來尋她小舅父,這孩子,見都沒見過你,就硬要和你親。”
外甥肖舅這個詞,卓肆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李誼把人偶收盡懷裡,眼中的光因真摯而沉甸甸的。
“姐夫,這些年真的多謝你。”
看到李誼眼中的光,卓肆喉中一酸,連忙拍了他一下,“少來吧你,真走了,下次帶着瑰伊來看你。”
李誼看着卓肆上馬,忙到車邊再次同老師告别。
車臨行前,荀煊掀開車簾道:“我來還有一事問你,須彌此人,你可相熟?”
李誼沒想到荀烜提及須彌,仍誠實點頭道,“有過幾面之交,勉強算得相熟。”
荀烜搖了搖頭,正色道:“清侯,離她遠一點。須彌,絕非可交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