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按住地闆,極力控制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片刻後,眼前黑色淡去,終于勉強搶回一分理智開始思考。
她立刻無聲檢查起馬車内,發現鋪着厚毯子的車座下,一塊一塊整齊堆着的,全是金條。
這些金子,足夠他們到任何一個地方,豐衣足食過一輩子。
他不是臨時起意,不是開玩笑,是真的動了帶她走的念頭。
趙缭喉中哽住一塊血塊,同時她身上那一百二十鐵鞭留下的傷,腰間的金字刑傷突然開始一陣劇痛,痛的鑽心。
這些傷,明明許久不疼了。
趙缭伸手到後腰,無論她願不願意,那真是一個刻進她生命裡的字。
誡。
是訓誡的誡,更是李誡的誡。
就在這時,馬車緩緩停下,随即聽到李誡下車的腳步聲。
“缭缭,要下來透氣嗎?”
趙缭如臨大敵地看着窗外,一聲沒出。
“下來吧,我知道你沒睡着。”李誡扶着車廂指節叩響,笑聲都是疲倦的。
“是……”趙缭應了一聲,剛站起身來,李誡已經為她掀開了簾子,伸手要扶她。
“屬下不敢……”趙缭此時看到李誡的面容,心中簡直一陣驚悚,堅決得避開他的手,輕巧跳下馬車。
李誡笑容陰沉了些許,也沒再計較,徑直往一邊走去。
趙缭别無選擇,隻能跟上他,這才發現不遠處,居然有一片小小的湖泊。
此時在月色的播撒下,散發着粼粼波光,靜谧又幽然,
走到湖邊,最是喜愛幹淨的李誡直接席地而坐,轉身向趙缭彎了彎手,“來,坐。”
趙缭走到他身後,舉棋不定的時候,李誡已經探身拉住她身側的手,仰視着她,無聲得壓迫或祈求,一言不發。
“是。”趙缭坐在李誡身邊,李誡仍然沒有要放開手的意圖。
李誡看着月中的湖面,忽然開口道:“缭缭,做好決定了嗎?”
“屬下……”
“從今以後,别讓我再聽到屬下這個詞。”
“……是。”
“沒做好決定就慢慢做,反正這一路很長。”
趙缭笑了一聲,回頭看向李誡,才發現他沒在看着湖面。
許多年了,她許多年沒有這樣平視着與他對視了。
許多年了,她不能用主上稱呼他。
可她還能稱呼他什麼呢,隻能幹脆不稱呼罷了。
“我的決定還有必要嗎?”
“有啊。”李誡笑起來時,眼睛裡總是沒有一丁點笑意。
“我若給你下軟筋散,或者其他毒藥,你就算察覺到,會不服下嗎?
如果我要捆縛你的手腳,把你一路帶走,你會反抗嗎?
我沒有,就是還想聽你的決定。”
他說這話時,趙缭身上的鞭傷、口中的燒傷、腰上的剜肉傷,同時發燙。
這些刑罰烙在趙缭身上,也把一個道理烙在她的心裡,那就是:
忍受。
可最可怕的,是這一次次傷馴化了趙缭對李誡應激似的行為順從,可壓制她的心不能反抗的,是良心。
“你靴筒中有一把匕首,兩側袖口都裝備袖箭,腰間有一把淬了毒的短刃,裡衣的衣扣中裝着劇毒。”
李誡娓娓道來,同時拉開自己披風的衣帶,身上裝配的一目了然。
“我把佩劍留在盛安了,帶了一把護身用的匕首,不過因為這會兒用不上,所以也留在馬車上了。”
說着李誡自嘲得笑了一聲,“不過就算帶了,隻怕在台首尊面前,也沒有還手之力。”
說着,李誡握着趙缭的手,放在她腰間藏着的短刃上,直視她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