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妤隻當春蕊是替她尴尬,沒做他想,兀自郁悶着。
春蕊剛掖上門,就被倚蘭殿的宮人叫住:“娘娘要問話,請你去說說姜姑娘方才與定遠侯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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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妤在倚蘭殿住了兩日,想着是時候出宮去住了,準備與阿姐道别。
姜凝婉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氣不打一處來:
“皎皎,你實話實說,是不是有事瞞着我了?”
姜初妤與她大眼瞪小眼。
“那我問你,你和定遠侯,是否已經……暗渡陳倉了?”
姜初妤吓了一大跳,連連擺手。
她這反應,更讓姜凝婉又氣又憐,厲聲追問:“既非兩情相悅,那果然是他輕薄你了?!”
姜初妤雙眼圓滾滾的,好似一隻被定身的小狐狸,懵然地愣住了。
“……阿姐究竟在說什麼呀!”
姜凝婉瞧妹妹的反應不像是刻意要瞞自己,雖依然有些狐疑,也放松了語氣:“春蕊都告訴我了,她說、她說她看見……”
一向端莊淡定的阿姐居然結結巴巴的,姜初妤輕蹙眉心聽着——
“那日她看見定遠侯把你按在門柱上,似在輕薄你。”
姜凝婉一眨不眨地觀察她的神色,生怕她有一絲躲閃。
姜初妤眼睛都瞪圓了:“哈?!”
隻是搜了個身,談不上輕薄吧?
見她這樣反應,姜凝婉略略放下心來:“春蕊還說,見你臉很紅,唇上還有齒痕,問你你也不肯說,還以為你們……”
“春蕊這個丫頭!長了一個該去寫話本的腦袋,跟在我身邊真是屈才了呢!”
她臉紅是被羞的,齒痕是自己咬出來的,當時要讓她把這些講給春蕊聽是怎麼都不想開口的,沒想到竟然整出了這麼大的烏龍!
姜初妤終于把昨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逗得姜凝婉笑了好一陣。
笑過之後,又發了愁:“哎呀,我原是想着這事定要叫他負責,才跟皇上提了……”
“提了什麼?”
姜凝婉眨巴着眼睛,十分無辜的樣子:“給你二人賜婚呀。”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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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妤忐忑了幾天,也不見阿姐說的賜婚有下文,提也不好意思提,本以為誤會解釋清楚,這隻是件笑談,卻在某個大清早聽見院中有人尖着嗓子高喊:
“婉妃之妹姜初妤接旨——”
她正摘着新鮮的花瓣,裝在框裡備着做香囊芯用,聞聲呆愣愣地眨了眨眼:“……我?”
“快去呀。”姜凝婉笑吟吟地催促道。
姜初妤跪于屋前,聽傳旨太監朗聲宣讀聖旨:
“先懷化大将軍姜明遠之次女、今婉妃之姊妹姜氏,行端儀雅,禮教克娴,今及芳年,待字金閨。今朝中定遠侯顧景淮,經明行修,忠正廉隅,未有家室。二人乃良緣天作,令擇吉日成婚,欽此。”
姜初妤跪在原地,仿佛沒聽懂聖旨的意思。
“小姐,快接旨呀!”春蕊又欣喜又着急地提醒道。
她如大夢初醒,連忙跪謝聖旨,扶着春蕊的手起身,一一展顔回過衆人的道喜,卻還是有些回不過神,如同置身夢境。
婚期就定在一月後的八月二十,每個人都為此忙前忙後。
姜初妤首先寫了一封信給姚家寄去,揚眉吐氣地書了自己要高嫁的消息。
也不知知縣那邊她悔婚的事會怎麼解決,但那樁婚她從沒點過頭,就讓他們自己看着辦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也閑不着。宮裡派了教引嬷嬷教她為婦的規矩和禮儀,如何說話微笑、甚至走姿站姿都要練習上千遍,才過五六日,她就有些吃不消了。
終于挨到休息的時候,姜初妤被曬得汗流浃背,累得癱在榻上,搶過春蕊手中的團扇用力扇風。
春蕊作為陪嫁的貼身侍女,也跟着女官學習,不比她輕松多少。
她撐着疲憊的身體盡力伺候,雙手搭在她雙肩上,力道均勻地揉着:“小姐是不是這些天勞着了,貴體欠佳?”
“我自己來吧,你也快去歇着。”姜初妤垂眼盯着鞋尖,惴惴不安道,“春蕊,你說他會不會怨我?”
“小姐本就與姑爺有舊時婚約,依奴婢看來,這婚妥帖得很。”
“話雖如此,但……”
話還未說完,那廂顧府派了人來問生辰。
他們的婚事由皇家和顧家共同操辦,既有賜婚聖旨和往日婚約,女方父母又已逝,三書與六禮中納采的環節便可跳過,該問名納吉了。
當年定下婚約時,竟是未算八字的麼?不過這麼一想,她好像也并不知曉他的生辰。
姜初妤從善如流地報上自己的:“臘月二十八卯時三刻。顧将軍的呢?”
仆役規規矩矩地回道:“世子生于十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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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吉的結果下來後,先送去了鎮國公府中。
顧景淮伸掌接過喜帖,展開一看——
陪侍竹楦見他唇邊帶笑,忙恭喜道:“可是大吉?恭喜世子,恭喜少夫人。”
顧景淮嘴角放平,将喜帖翻了個個兒,上面紅紙黑字赫然一個「兇」字。
一貫巧言令色的竹楦頓時舌頭打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一定是占蔔的人搞錯了,您和少夫人早年就定下婚約了,怎麼可能是兇呢!”
“可不是兇麼。”顧景淮不以為意地笑笑,“我和她向來相克,仇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