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夫人的名号響亮,大堂中賓客如雲。魚悠悠慢慢走上舞台中央,她一句話未說,也不理會周圍的聲音,點頭示意後便撫裙坐下開始撥弄着琴弦。
她雖然不是柳琴夫人,沒有老師那樣出神入化的琴技,但她也用心學了七年,每一天每一夜都以琴為伴,所以她的琴藝很出衆,加上她從小就比别人多一份心思,今天所演奏的這首曲子由她來演奏更能深入人心。
大堂中的人聲漸漸小下來,沒一會兒便全沒有,有的隻是魚悠悠撫琴的聲音。
可撫琴者此時卻有點心不在焉。魚悠悠的手未停,心卻飄回上台表演之前。
确實跟他們說的一樣,柳琴夫人沒事,可魚悠悠看到後心中覺得有點痛。
老師素來愛琴,怎舍得不上台去演奏......可她對魚悠悠說:“悠悠,該你了!我從以前就知道,這一天若來了,能繼續站在台上的肯定是你。”
她雖明白柳琴夫人的苦心,但一點都不理解為何一定得是今天。
就如昨晚,那個石洞很大,大到她覺得趙弦不會再下來找她。她靠着石壁逼自己快些睡去,可她又覺得自己不能睡,但最終在迷藥的作用下還是睡了。
還好還好,她醒來真的就看到了趙弦。她也許在那一刻才真正的認清了她與趙弦他們的差别,她太弱了......無法預知危險,在危險來臨時也保護不好自己,盡管她覺得這些危險對于趙弦他們來說不算什麼,可她确切因為這些而感到不安。
在這個大堂中,恐怕隻有一個人能聽出魚悠悠琴聲中所包含的另一層意思。
蝴蝶飛向天空時是自由的,但破繭成蝶之前是無盡地掙紮與黑暗,要想蛻變成蝶飛向滿目陽光的天空是要經曆一番怎麼也躲不過的考驗的。
魚悠悠如是,他亦如此。
趙弦忽然在想,他與魚悠悠都有這樣相似的境遇會不會是他喜歡她的原因。
可琴音中微末的變化讓他否定了這種可能。
他笑了笑魚悠悠,她認為他不會彈琴,其實不然。他的師傅教會了他許多東西,隻是他心不在此間,彈不出有意境的曲子。
是啊,師傅教會了他很多東西,唯獨沒有教他如何愛自己......如何為自己去謀取一些......他想要的。
趙弦微微感歎,他快要說服自己别去在意了,可是......突然間他發覺自己并不甘心。
他是為了封蕊而來,因為封蕊是他的妹妹,是他在這世間唯一至親的人了。可他選擇來大赤國不正是想為他們謀個好的将來嗎?為何不能多謀得一點?他要的不多......一點就好。
他也想為自己求一個将來,這樣才有機會時常見到他們。
琴音畢,掌聲起。
趙弦望着魚悠悠,見她在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從容不迫地站起來跟在場所有人緻禮。他就知道了從此魚悠悠在這三國中也有了姓名。
隻可惜煜祺沒有聽到,怕是之後也不會再有機會聽到了。
因為柳琴夫人要離開山莊,魚悠悠肯定會和她一起離開。
宴會結束很久之後,魚悠悠将最後一名賓客送走,她轉過頭去看那邊橋邊站着的趙弦。
她朝他跑過去,然後和他一起從橋上、小路上、花園中走過,最後又走回大門這個地方。
魚悠悠依依不舍,她知道趙弦也要走了,“立曰”公子離開的時候,他就應該跟着一起走了,隻是他為了她多留了一會兒。
她知道她不能再提出要求,可她還是說:“趙先生......”她的語氣依戀又故意疏遠,“我和老師要回鄉下去了,你可以送送我們嗎?”見趙弦搖頭想拒絕,她急忙又說話,全是些她費盡心思找的理由,“才出了這樣的事,我和老師都不會武功,我害怕路上又被人算計。”
趙弦還是搖了頭,道:“你師兄自然不會給你和柳琴夫人留下任何隐患與危險,魚小姐不必擔心。”
他說話的語氣也比昨晚他們在石洞中的時候冷淡些,魚悠悠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她特意轉開目光不去看他。
趙弦等了一會兒,微歎一息,轉身就走。
見趙弦要走,魚悠悠終于開口說話。
她道:“趙弦!我很清楚,這一次你離開大赤國,以後我若想和你見面會很難很難。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你是我好不容易又能記住的一個人,我不想就這樣忘了!”
趙弦突然回頭,他很吃驚,“你能記住我的模樣!為什麼?”
“或許在我心裡你和老師一樣重要了!”魚悠悠微笑,她的目光一點都沒有閃躲,喜歡上趙弦也許不是個好的選擇,可她喜歡他卻覺得很幸運。
“真有這麼重要嗎......”趙弦歎息。
魚悠悠點頭,“我願意等你,不管多久!可是......你若不願,我們之間不可能會有機會。趙弦......你說你跟太子殿下絕不會是敵人,那為什麼不試試看呢?除非你一點也不喜歡我!”
趙弦盯着魚悠悠看了好半天,他終于笑了,說:“魚悠悠,你難道一點也不覺得害羞嗎?如果我真的不喜歡你呢?”
魚悠悠也笑了,她說:“那麼你會直接轉身就走。”
趙弦試探性地将手伸向魚悠悠的臉,在手快要觸摸到她的臉時,他的動作停下了。他覺得為難,他實不該對魚悠悠做出承諾的,可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自私這麼一回。誰都不為,隻因為想這麼做。
他說:“兩年,就兩年。兩年之後我沒去找你,就算了吧。”
“為什麼?”魚悠悠雖然這樣問,但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魚悠悠。”
“嗯。”
“在記得别人之前,先記起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