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嗎?”
符諾年輕輕搖頭,她望着遠處微微升起來一點頭的太陽,對廖微說:“不恨!”
她之後所有的執念都源自廖微,但都與廖微無關。廖微于她而言,可能隻是提醒她不要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廖微艱難開口:“那她呢......”
“不恨。”
符諾年說完仰頭看了廖微一眼,然後她背着手繞過他朝前走了幾步,距離懸崖邊還有幾步。
廖微立馬轉頭,他向符諾年那裡伸出手,見她轉身面向自己才将手放下。
符諾年見此,她低頭捂嘴笑了笑,自從她的記憶回來後,她又感覺到了自在。
白川和師傅為她做了太多,以金針封穴,封住的不隻是毒藥的蔓延,某些記憶也被封存。
就說嘛,那人根本不在意她的生死與快樂,兩年自娛,兩年悲歎,四年光陰就證明了她從沒有被那人放在心上過,一切都是她的臆想。
否則兩年前,她以命相逼時,她的母親就應該來見她一面了。
而将金針取出後,她的記憶便回來了,毒也繼續蔓延,此刻已深入肺腑,隻得等死。
符諾年朝廖微那裡走近,一步一步逼他後退,她便走邊說:“我五歲犯了錯後被她送來大陰山,起初我以為她是為了救我才不願與我相見,或許一開始她心有愧疚對我這個女兒尚且還有愛。可許多年過去了,她心不系我,那愛也會變質,而我對她也不如小時候那樣愛了。我都不知道這些年在執着什麼!我如果早點聽他們的話就好了,那樣我現在就不會讨厭從前的我了。廖微,趙弦說過我若不想活,誰也救不了我......可我又活了兩年,我想活下去的!我想的!偏偏你與她不讓我活。”
“我沒有!師傅也沒有!”
廖微反駁了,有理竟如沒理一般地反駁着。
“那為何她知道我快死了卻不來看我!”
“師傅她定有難言之隐。”
“是嗎?”符諾年說着停下腳步,她低頭似思索了很久,然後她才慢慢開口:“可像她那麼惜命的人竟然在‘病’了之後隻讓弟子來替她拿藥。”
“病了?藥?”廖微眼中有了一絲震驚,他苦笑道:“師傅是病過一段時間,而且越吃藥越嚴重,不過沒多久她就好了。為何要這樣做。”
符諾年也笑,不過是笑得很苦,她道:“那時我剛學會怎麼用毒,在給她的藥中下了毒,我......我心中埋怨,便以我最先初了解她的性子,覺得她是個怕死之人,中毒後肯定會來大陰山找師傅解毒,那樣我便能趁機看着她了。可她沒來,我聽來取藥的白門弟子說,她‘病’得不成人樣了,我心中就痛得不行!之後才聽師傅說,母親是因為陛下的旨意才不來見我的......”
她說到這兒忽有些咬牙切齒,“我理解!于是停了下毒,寫了信跟她道歉,也承諾從此當個聽話的孩子,不叫她和師傅憂心。”
“既然是師傅的苦心,那你之後為什麼又一直想見她呢?”廖微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便繼續問符諾年。
符諾年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她踉跄地往後退了幾步,她突然擡頭,面容有些瘋癫,她道:“因為證據!替我洗掉一些‘妖童’罪名的證據!被她拿去換了榮華富貴,白門之主。”
“什麼!”
符諾年無力地搖了搖頭,“那就當我報答她的生育之恩吧。”
接着,她的淚又掉了下來,“可這一次她又利用我了!廖微你想過沒有,她以前怎麼從來沒讓你來大陰山接我呢?為何偏偏要在今年接我回去團聚?你好奇我師傅突然之間離開了大陰山,但你不想想問問我為什麼嗎?”
廖微猛然一怔,他的眼睛一瞬間紅了。
趙弦......封蕊......
像是已經知道了結果一般,他突然就冷靜下來,盯着符諾年說了一句“符姑娘的話變多了許多。”
這話令符諾年心中一緊,她高歎:“你果然是她的徒弟!”
“你也不愧為她的女兒。”
符諾年點點頭,道:“對......因為我也是她的女兒啊!無論她認不認,無論我現在有多不願意,我依然是她唯一的親生女兒。廖微,這些年以來我其實一直計較的都是她......已經變了,我的母親不在是我的母親,她對我的愛沒了!否則怎會叫你來殺我!”
“我何時要殺你!”
“那為何我覺得你們不想讓我活了呢?”
廖微聽後随即負手而立,帶了些淩人之勢問符諾年。
“符姑娘在說胡話了吧。你才清醒不久,說的話真假各有多少!”
符諾年莞爾一笑,眼中含了一絲狡黠,道:“無論真與假,你都會去查。這樣你才會知道究竟有沒有被人當作刀使。”
她說完話手一揚,提裙轉身朝懸崖邊跑去,那抹身影帶着決絕與從容。
一陣風吹起,帶過來白煙吹花了廖微的眼睛。
而他擡手卷袖往旁邊一拂,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去,然後,他抓住了符諾年的手臂。
在廖微往上拉的時候,符諾年的聲音突然溫柔了下來。
她擡頭望着廖微,說:“心死,即使身不死,活着也猶如木頭一根。何況我命不久矣,廖微,你放手吧。”
“符諾年,你何須做到這個地步!”
符諾年笑,“你和趙弦說了差不多的話,可見我的這般行為很可笑。”
廖微沒說話,他一直在使勁,可一直用不上勁。
“誅心之毒,我制不出來解藥......廖微,你有可能給到我嗎?”
“誅心......”廖微往上使的勁停了下來。
“嗯。”符諾年笑着點點頭,她道:“心若向陽,何懼悲傷,我從前就是這般活的。可是,廖微......她連我最後那一點光都不給我留,我還要怎樣活着。你來了......無論毒能不能解,我都會死的。”
于是在廖微松手之際,符諾年閉上了眼睛,她輕輕道了一聲,“謝謝。”
一會兒後,廖微感覺手在微微發麻,他喃喃道:“刀?一把無知的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