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姑姑憤恨的聲音,豔雲看了她幾眼,然後她低頭的瞬間淚流落下來。
她沉默良久,久到她的姑姑覺得房間裡面有些過于安靜,便又開始說話。
她對豔雲說了一句很真誠的話,“我不想讓你變得跟我一樣。”
豔雲沒理,她又繼續說:“跟我一樣不好。不過,又如何呢......你既也是許家的女兒,可能有的結果不會跟我相差多少。送你來西樓,我沒猶豫過,因為我想報複許家,而你是許家培養的一顆比我好上百倍的棋子,我怎麼可能給他們留有後路!而且讓我更暢快的是他們在知道你淪落西樓後的反應,哈哈哈......沒有任何想要挽留和拯救你的意思,和當年的我一樣。
棋子,沒用,就棄了。
許家族人衆多,一個女人、兩個女人,就算是男人也多得很,一個沒有用就下一個,沒有我了,也有你。
還好我争氣!熬過來了,臨岚為帝,我得妃位,他們從前再看不起我、再恨我,還不是要巴結我!
其實我想過算了的,畢竟許家是我本家。”
聽着姑姑咬牙切齒的聲音,豔雲将頭擡起了一些,但她沒有去看她姑姑這時的表情,她的目光停在桌上的燭火上,随着燭火的飄動,她的聲音也一點一點地飄出來。
“可是許家又有了我這個女兒,但是我想不明白姑姑在怕什麼呢?那時我一稚女,姑姑要給許家一個提醒,随便弄出個意外殺了我也成啊,何必給他們希望讓我長大。”
“怕?”豔雲的姑姑停了停,神情有些凝重,一會兒才道:“你如今還活着就是我當時害怕的原因。不知道你父親有沒有跟你說過......”
“說什麼?”豔雲擡頭看着她的姑姑,臉上隻有好奇的模樣。
“你的名字啊?”豔雲的姑姑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又變成了豔雲所熟悉的那樣。
豔雲搖頭,她的姑姑便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的名字叫‘豔雲’,那你知道姑姑的名字是什麼嗎?”
自然!豔雲笑了笑,道:“姑姑名‘倚雲’。”
“是啊!”豔雲的姑姑欣慰地笑了,“你看我們的名字都有一個‘雲’字呢!”
“不就是一個名字嗎?”
豔雲淡淡地說話,可她的心中已然開始崩潰。
豔雲的姑姑搖頭,她說:“如果隻是‘雲’字,倒是平常了,那樣我就不會一直記着。我和你的‘雲’都來源于青雲王,青雲王的青雲志由臨岚繼承了,臨岚的青雲志,我們尚在努力,而許家也有‘青雲志’,他們的青雲志卻要由我們兩個去完成。
憑什麼!”
豔雲的姑姑的臉上突然出現了那個獨屬于他們這些上位者,高高在上的“許妃娘娘”才有的神情,豔雲看到這樣的表情後為之一顫。
而她的姑姑根本就沒再在乎她會出現任何神情了,自顧自地說着話。
“我嫁與臨岚前是和人定了親的,我很喜歡那個男子,但父母之命不可違,可我當真啊......當真隻是一顆棋子,他們絲毫不在意我!”
豔雲的姑姑越說越冷靜,似乎對她來說,當初的哭泣聲像是沒有存在過一樣。
“他們好像不知道臨岚當時就是個瘋子,十足瘋子。不過,我沒有想過逃走,因為我也是個瘋子了,被許家逼瘋的!兩個瘋子正好成了一對!可是......正當我要很喜歡很喜歡臨岚的時候,我發現臨岚有喜歡的人了,其他人就罷了,大不了殺了,但臨岚沒有給過我一點殺他身邊女子的機會,因為他愛的人始終隻有阿楓一人,我也最喜歡阿楓,比喜歡臨岚還要喜歡阿楓,可阿楓死了,她的死有許家在背後的推波助瀾!你讓我和臨岚怎麼不恨!我就是要毀許家,毀了他們的希望!而也是令我驚訝,他們放棄你比放棄我時還要幹脆。
我和你原就不配這個‘雲’字,從今往後是死是活你随意,隻是我不準你再離開西樓一步。”
豔雲的姑姑走了,幾天後有人給豔雲帶來了一樣東西。
豔雲接過那樣東西,神情還沒有從那晚上她姑姑最後說的那句話中緩過來,她想她是聽不懂這位“許妃娘娘”說的話了吧,就像她手中拿着的符牌,上面刻着“許豔”二字,少了一個“雲”字的二字名字,屬于她獨在西樓的名字。
她從今往後的日子都在為掙脫這兩個字而努力,以至于她終于失去了自己。
陳時四年,冬,那天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天,西樓中依然賓客如雲,許豔就坐在大廳的中央舉杯邀衆人共樂。
多虧了姑姑,她才能當上這西樓的主人“許豔”,許豔看着那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滿足地笑起來。
忽然,她的目光在一個人身上停留,她以為自己看錯,可那人已經從桌席中走出來,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許豔頓時開心地朝那人跑過去,她想原來等待是那麼美好的,她走到這人面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怎麼都沒有讓它掉出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一句平常的問候被許豔說出來倒是更顯得平常,就好像她還是從前的許家小姐豔雲,就像古舜隻是出去辦事回來了那樣,就像一切都沒有改變。
“半月前。”
古舜答,他看着許豔的眼中盡是笑意,可就是這笑意讓許豔突然哭了出來。
她探向古舜的手停在了距他臉半寸的位置,她看着古舜,依舊在笑,越笑眼淚就流的越多,她想,原來一切都與從前不一樣了,古舜找到了她,但或許,真正的她早就不在了。
陳時十年,春。
七年的時間不短,可依舊沒能讓許豔心中的恨意淡去,她以為她永遠都不能再離開西樓,可這一年她的姑姑去世了,許豔頓時有了一點希望,可希望剛剛燃起來便就破滅。
按她姑姑說的,“許豔”是不能離開西樓的,而她如今隻有“許豔”這一個象征身份的符牌,她一旦離開,便會被人抓回西樓。
正當許豔又要放棄的時候,古舜為她帶了一個人——九生門藍門的駱門主。
“你說什麼?”許豔聽了駱門主的提議後,有些震驚,她立馬搖頭,“不行,怎麼能讓其他女子代替我留在西樓呢!”
駱門主神色淡淡,他說:“可是你們兩個已經害了不少良家姑娘,還計較多一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