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
二人一路颠簸終于回到蘇府,窗外日光斜斜地映進來,蘇盛竹瘸腿下車攆時隻見日理萬機的蘇紀诠獨身立在府門等候。
“兄長!”蘇盛竹見人,未曾下車攆便先喚了聲。
蘇紀鞍嫌車攆悶,一路騎馬行在前面,待到府門口停下,“蘇紀杭那蠢貨怎不出來?”
蘇紀诠神色淡淡并不多理會他,上前兩步将蘇盛竹扶下車攆,“一路勞累,我讓膳房備了你愛吃的。”
蘇紀鞍翻身下馬,“怎得沒聽說你給我備過膳食啊。”
他是真忘記自己才是老大的吧,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話,蘇紀诠白了他一眼,“長兄大抵是真的忘了今年幾歲?”與蘇盛竹并肩進府。
蘇紀鞍心中不爽,将手搭在蘇紀诠肩膀,把身體重力全都依靠在他身上,蘇紀诠身闆撐不住他這般用力,彎着腰狠狠看了他兩眼。
蘇盛竹見狀出言解圍,“長兄不然與我一起食用。”
蘇紀鞍見他吃癟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擺手不用,快步離開二人視野。
蘇紀诠寬宥道:“無需擔憂我,長兄心性向來如此,你也無需擔憂。”
蘇盛竹頓住,手微顫,眼神躲閃,清風輕微,她的青絲落在蘇紀诠肩頭。
蘇紀诠擡手揉搓着那捋青絲,語氣親昵道:“見你出神,心中可是有事?”
蘇盛竹搖頭,緩步往前走,方才蘇紀诠同她說的話分明不像是再同自己的親妹妹交談,反而像是同個陌生人講述家中情況,她偷偷瞥向蘇紀诠見他神色未變,心想或許隻是她的錯覺。
蘇盛竹後有詢問蘇母和蘇紀杭的去向,在得知蘇母去山上寺廟長住後松了口氣,可能是大家族的壓迫感,每每見到蘇母她都感覺做賊心虛。
蘇紀杭被蘇母禁足在院中,她原以為史泊岸會走,沒成想他竟被獨自安排在一處小院中。
“啊?那人是家中人嗎?”蘇盛竹不解道,“還是貴客?”
蘇紀诠道:“二者都算不上。”
“即如此,二兄為何如此之遠去尋人?”蘇盛竹問完,補充道,“我看他在清河生活也挺好。”
“蘇紀诠得了瘋病,見不得人好。”蘇紀诠道。
“……”說好的相親相愛呢,怎麼變成相罵相怼了。
府中侍女見二人彎腰行禮,蘇紀诠身旁的侍從過來看了眼她,耳語兩句便被蘇紀诠打發走了。
蘇紀诠派遣侍女将她送回院中。
他走了,獨身一人蘇盛竹反而輕快了許多,行在廊中不時瞧瞧院中假山流水,還可見池中金魚遊動,青石鋪地紅磚砌圃,清風陣陣,花香隐隐,她讓人采摘鮮花做成鮮花餅。
“阿昆,我跟你問個人。”
自從她落水掉進蓮花池後,蘇紀鞍大怒,揮手将蘇盛竹身邊的侍衛侍女毒打一頓後将人全部發賣,蘇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蘇紀诠把自己身邊以阿昆為首的侍女暫時調過來,後來蘇紀鞍親自挑選了侍從後又被調走了。
阿昆倒是她最喜歡的,最要是話不多幹事穩重,而且知道很多八卦向來直言不諱,絲毫不怕被蘇紀诠知道受懲罰。
阿昆冷酷道:“女公子且問。”
阿昆雖人不愛說話,但屬實貌美,蘇盛竹看她笑道:“你可知我二兄長帶回來的那人是誰?”
“史泊岸史醫師。”
蘇盛竹記得蘇紀杭那時叫他師兄,“我二兄也是醫師?”
“算不上。”
“……”蘇盛竹等着下半文,見她沒有要說,追問道:“這算不上怎麼說?”
“二公子貪色,學習自然不成樣子。”
蘇盛竹點點頭,“那我二兄長為何要去尋他。”
阿昆罕見地皺眉道:“女公子,莫不是當真全忘光了?”
不是全忘光了,是根本不知道。
阿昆道:“當年二人因師傅之死反目,二公子一怒之下将人囚禁在府中,還是女公子你心善,同三公子将人救下的。”
六月盛夏,蘇盛竹如墜冰窖,她回憶着自己方才問蘇紀诠的問題,瞬間覺得愚蠢至極。
那麼剛進府門蘇紀诠那句話也并非是她多心,蘇紀诠已經知曉她不是真正的蘇盛竹了。
為何不直接拆穿她,還是苦于沒有證據。可他掌權蘇家又何需證據證明,隻是一句話的事就能讓衆人疑心,将她殺後,對外說個病逝,豈不是易如反掌。
蘇盛竹越想越害怕,一時竟不知道回來到底是對是錯,如果真的是這樣,還不如自己躲躲藏藏一輩子。
轉念一想,她如今才不過十三歲,拖着條斷腿,手無縛雞之力又身無分文,如果沒有蘇家,她在這如同蝼蟻般。
怨不得莫麗不陪她冒險。
“女公子可是身體不适,我去叫史醫師過來看看。”阿昆說着,将蘇盛竹托付給其他侍女,自己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