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麼久過去了,蘇盛竹依舊不适應跪坐的方式,腿酸痛難忍,走路一瘸一拐的。
“阿竹的腿怎麼了?”二人剛起身往前走了兩步,甚至未出亭子,就聽見聞子時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蘇盛竹未回頭,在侍女的攙扶下徑直往雨中走,未曾給聞子時說話的機會,“摔斷過。”
她心覺此人并非善類,二人初次見面她就能這般娴熟的喚她‘阿竹’,太不正常了。
但又轉念一想,應該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正好碰上盛竹的熟人。
此時此刻,蘇盛竹也隻能這麼心裡安慰着自己。
或許雨聲就是最好的助眠,聽着雨聲,聞着沁人心脾的香薰,本就昏昏沉沉的蘇盛竹竟真的在馬車上睡了一覺。
醒來時,雨早已停下,侍從在馬車外守着,聽見車内傳來動靜,侍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女公子可是你醒了?”
蘇盛竹半夢半醒間應了聲。
侍女的聲音更近了,“這邊左右不臨村社,準備了簡單的吃食,女公子多少吃些。”
蘇盛竹掀開門簾,暮色昏沉,遠處可見橘黃的天邊映的河水奪目,侍女端着菜肴候在馬車前。
蘇盛竹沒什麼胃口,擺手作罷。
她看着像機器人般的侍從,這幾位都是蘇紀诠經過‘精挑細選’安排在她身邊的,不苟言笑地站在旁邊随時等候差遣,一股怪異感自心頭湧上來。
在她心裡相比較這群人保護她、照顧她,更像是監視她。
就比如此刻她掀開窗簾一角暗中窺看她們正巧跟站在最遠處表面怯怯諾諾的侍女對上目光。
蘇盛竹正要放下窗簾,就聽見不遠處一聲哀嚎聲傳來,“啊——公子饒命啊——”
好奇心驅使她掀來窗簾看過去,就見文文靜靜的聞子時一手握着書卷,一手扯着看樣子像是書童的耳朵,“睡覺便睡覺,不成樣子也就算了,怎能把口水流在我的書卷上,蠢啊蠢。”
書童雙手護着自己的耳朵求情,“公子公子,人之常情啊,你也不能怨恨我啊。”
雨落時聞子時身穿的那件衣服已經更換成一件墨綠色華服,動作雖算不上好看,奈何樣貌身段好,一舉一動也顯得粗魯,反倒有些像儒雅有禮的斯文敗類。
蘇盛竹扭着頭往後看,直到看不見人影隻聽書童的求救聲回蕩在四周,把頭縮了回去放下窗簾。
二人一高一低的聲音時不時傳進蘇盛竹的耳中,她抱着蘇紀鞍給她的包袱縮在馬車裡。
和她這邊的一群唯命是從的侍從相比,她還是更喜歡那種吵吵鬧鬧的日子。
才這麼幾天她就有點想蘇紀鞍了。
她想,等到了廬江她一定要給蘇紀鞍寫封信寄過去,聊表相思。
船夫劃船的叫喊聲從河面傳來,聞子時跟書童這才消了聲響,書童嘴裡嘟嘟囔囔地抱着行囊進了船艙。
蘇盛竹一行人緊随其後。
同路避免不了接觸,聞子時站在船頭不知和船夫再聊何事,遠遠看見二人喜笑顔開。
蘇盛竹坐在船艙裡适應着船上的環境,以免自己暈船嘔吐。
聞子時見她對着流水發呆,上前攀談,“方才雨落時未見阿竹芳容,眼下倒是能一睹芳容。”
蘇盛竹擡眸看着他,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卻透露着不屬于這個年紀得成熟,甚至周遭的氣質都有點像蘇紀诠,就憑這點,她對他的戒備心絲毫不敢松懈。
“芳容倒談不上。”蘇盛竹自嘲道,“中人之姿公子擡愛了。”
聞子時的眼睛始終停留在蘇盛竹的身上,眼中是融不開的笑意,“公子不擡愛。”
蘇盛竹蹙眉。
一陣清風徐來吹來,河邊上波光粼粼,蘆葦蕩在不遠處随風飄散,船夫哼唱着不着調的曲子,聞子時轉身背手而立,“或許是,在下太愛了。”
話消散在風裡,誰也沒聽見。
蘇盛竹内心戒備聞子時,無心多理會他,轉身回自己的船艙,侍女早已給她鋪好床褥,蘇紀鞍給她的包袱被人好生生放在她的枕邊,船艙裡點着蘇紀诠喜歡的熏香,桌案上放着一踏書,熱水早已備好隻等她去洗浴。
舟勞疲倦,今天雖然沒淋雨,但下雨前悶熱潮濕的環境讓她大汗淋漓,身上黏黏糊糊的,她正想着泡個熱水澡放松放松身體。
雖然不知道蘇紀诠排這群人過來到底是幹什麼的,但眼下終歸無她是有好處的。
舒舒服服的泡熱水澡時,蘇盛竹看着這具十三四歲的身體,因自幼孱弱身體不好的緣故,幹癟瘦弱像個竹竿,即便自她來到這裡就努力精心養着,奈何不住這受苦受累呢命運不讓她健康平安。
泡完澡,疲倦感來襲,蘇盛竹早早熄燈睡下,意識模糊間她似乎聽見敲門聲,而後是小聲交談聲,最後是腳步聲。
蘇盛竹意識突然清醒,睜大雙眼盯着頭頂的木闆,腳步聲似乎又回來,在門口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