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娘坐穩巷主之位這麼多年,是何等人物,當下就察覺出常瀞話裡的試探的意味:“星君說笑了,我是妖族,你我怎可能見過,至于我們阿離,你問他呗。”
郁離給出了對他沒有印象的回答,常瀞沒發現破綻,隻得先按下此事。
“好啦,說正事兒吧。”施娘正襟危坐,“阿離也到了,那就麻煩太陰星君再說明一下此行的目的吧。”
七日前,上清境,月宮。
常瀞喝過酒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夢裡是一座終年雲霧缭繞的深山。
突然,一道充滿磁性的大叔音在耳邊炸響。
“起床了星君!起床了!”
常瀞艱難地支起眼皮,看了眼面前焦急到蹦來蹦去的白兔,又翻個身繼續睡。
“快點!星君!今天您要出任務了,上仙春神已經在殿裡候着您了!”白兔見聲音幹擾無效,直接蹦到床上跳來跳去,企圖用實際行動把常瀞叫醒。
“诶诶诶!”這一出直接讓常瀞坐起來,拎起耳朵就把白兔扔到床下,“年紀一大把了,不知道自己掉毛啊!”
白兔見常瀞終于醒來,歎了口氣,蹦回大殿。
月宮大殿裡,一個青衫男子懷中抱着幾枝迎春,笑容溫潤。
白兔行禮,發出大叔音:“煩請上仙再稍候,我們星君已經醒來了。”
重寒酥溫潤笑臉一僵:“不急的。”
果然無論聽多少遍,都接受不了這隻可愛白兔發出的滄桑大叔音啊!
一刻鐘後,常瀞光鮮亮麗地走出來,完全沒有了方才床上賴唧唧的模樣,他随意地同重寒酥打了個招呼,順手敲了下白兔的頭:“走了。”
白兔望着二人的背影,揮着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小手絹,深情喊道:“二位一路平安啊!”
常瀞與重寒酥一路疾馳來到廬山鎮。
此前,據上清境唯一的神器——三元鑒的指引,廬山鎮近日似乎有魔物出現的蹤迹,于是天尊命太陰星君常瀞和春神重寒酥前去調查。
魔物,是三界共同的敵人,手段邪惡,殺不死消不滅。無人知曉,他們何時降臨,因何降臨。隻知道數千年前,當他們第一次出現在北境冰原上,便給三界帶來了巨大的動蕩。
那一次,上清境死傷無數,才将魔物封印在冰原内,并在之後的年歲裡一直努力尋找徹底殺死魔物的方法,卻毫無所獲。
盡管上清境一直派專人值守加固封印,仍然會有魔物的蹤迹現世,提醒三界,封印并不牢固。
封印之初,三元鑒頻頻給出指引,直到近千年,魔物的蹤迹才慢慢減少。
常瀞和重寒酥在廬山鎮探查數日,除了當地土地仙支支吾吾地提出了一個看似毫無幹系的線索外,一點收獲都沒有,三元鑒探查出來的魔物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二人隻能從土地仙給出的線索的查起,據土地仙所言,廬山鎮一向太平安穩,鬼怪都少有來犯。百姓都說是因為廬山鎮那位姓虞的大善人,是他的善心庇護了這一方水土。
然而就在前些日子,這裡突然來了一隻鬼,土地仙恪盡職守,盯了它幾天。
盯梢的過程中,土地仙感覺到那隻鬼氣息衰弱,而且對廬山鎮并無惡意,偶爾出現的似有似無的怨氣,似乎隻是與生前遭受的其他磨難有關,所以在鬼的氣息驟然消失後,土地仙并沒有當一回事。
土地仙拍着腦袋回憶了一會兒,說這隻突然消失的鬼身上,似乎有着雞鳴巷的氣息。
……
雞鳴巷。
常瀞正襟危坐:“這就是我來此的意圖,希望二位替我解惑。與魔物有關的任何事一向受上清境重視,相信二位也知曉數千年前魔物動蕩的那場災難。三元鑒從不曾出錯,若廬山鎮魔物蹤迹一事解決不了,後果是所有人,包括上清境都承擔不起的。”
施娘目光移向郁離。
“雞鳴巷所有鬼的魂魄上都被施了秘法,隻有每月十五,鬼可以離開一日,其餘時間擅自離開都會魂飛魄散。”郁離頓了頓,“此外,就是鬼了卻夙願那日,他們會向我讨一個物件,帶在身上可以自由離開,尋一處地方自行消散。但是,物件的效果僅有一日,一日後隻要不在雞鳴巷内,必定魂飛魄散。”
常瀞又問:“土地仙可是說他盯了好幾日,就不會有意外麼。”
“雞鳴巷自建成以來,從無錯漏。酆都使用特殊手段在魂魄上施下的秘法無從更改,這是雞鳴巷立足至今的底氣。”施娘解釋完,轉頭問郁離,“按照星君所述的時間線,有沒有離開雞鳴巷的鬼。”
“有兩位。一位是個看起來年齡挺小的姑娘,在雞鳴巷這幾年很少見到她出現,還有一位是個虎妖,與褚大哥關系很好,聽說離巷之日還去送行了。”
施娘揚聲:“傳褚遊。”
門外小厮應聲離去。
一盞茶的時間,一位皮膚略黑、左半張臉都覆蓋着銀質面具的高大男人撩開紗幕進來,一屁股坐下。
褚遊拱手:“太陰星君是吧,久仰久仰。”
常瀞回禮:“這位便是褚巷主是吧。”
聽酆都大帝說,這位巷主掌雞鳴巷的秩序,生前曾是位将軍,果真一身殺伐之氣。
施娘聞見褚遊身上的酒氣,偷偷翻了個白眼,将事情陳述了一遍。
郁離敏銳地察覺到當施娘提到春神時,諸遊的神情略有一絲摻雜着奇怪感情的喜悅,盡管他掩飾得很好。
諸遊聽罷斷言:“絕不是虎妖,他那日黏黏糊糊非要我陪着他,我親眼所見他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