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越來越冷,剛泡好的茶上已然能看到飄起的白色熱氣。
常瀞披着毛領大氅,惬意地靠坐在爐火旁的軟塌上。
郁離好奇地摸過去,兔毛做的領子絨絨的。
他舒服地眯起眼睛,手還不停在毛絨絨的領子上來回摩挲。
常瀞摸着下巴探究的看着他:“原來你喜歡這種毛絨絨的東西啊。”
郁離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
他給常瀞講起了那隻傷好後就跑走了的小兔子,被他走到哪帶到哪,還會主動湊上去用毛絨絨的腦袋蹭他的手。
說着說着,郁離難過地垂下了頭,他想到了常瀞。
常瀞來自山外,傷好以後,也是會離開的。
常瀞沉默片刻,認真道:“你相信我嗎?”
郁離眼底的傷心還未消失,他輕點了一下頭。
“我來自中原一個很古老的宗門,宗門的藏書樓裡有好多好多秘典古籍,還有很多見多識廣的長輩老師。等我回去,一定能找到帶你離開這裡的方法。”
郁離垂眼,點點頭。
常瀞已經開始暢想帶崽出去後的美好生活,他要向所有人炫耀他家崽。
“出去後我就帶你去我家,我爹娘可喜歡你這種乖巧又好看的小孩了。”常瀞絮絮叨叨的說着,“你就跟我一起住,我的院子夠大,住兩個人沒問題。哦對了,還得再移幾株這山裡的竹子過去。”
郁離抱緊常瀞從大氅上解下來扔給他的毛毛領子。
“然後咱們再養上好幾隻兔子,還有貓貓。你是不是還沒見過貓貓是什麼樣子,等出去你就知道了,貓貓也是很可愛的,毛絨絨的小動物。”
“我讓我爹給咱們下廚,不對,我爹就是你爹,是咱爹!給咱們做好吃的,阿爹做飯可好吃了,就是他太忙了,不常下廚,一年到頭下幾次廚都是為了阿娘。偷偷告訴你,阿娘做飯特别難吃,我和我哥都覺得難以下咽,就阿爹能面不改色吃下去。”
小小的竹屋裡盈滿了歡聲笑語。
次日清晨,郁離把常瀞從床上搖醒。
常瀞翻過身賴唧唧:“崽啊,再讓哥哥睡一會兒。”
郁離不理,一把掀起他的被子,把自己冰涼的手貼到他腰上。
常瀞一個激靈坐起來。
這孩子,真狠呐。
每年初冬時節,山腳下的小溪裡會遊來一種鱗片細細的魚,烤起來特别香。這魚遊起來特别快,隻有在清晨會栖息在石縫裡,此時最好抓。
一個月以前,常瀞聽鼠爺講的時候,嘴就開始饞了。
兩人一鼠朝山下走去,常瀞睡眼惺忪的拄着竹棍,懊悔自己昨日為何非要跟着他倆去抓魚,自己這也動不了啊,躺床上等着吃不好嗎?!
溪水清澈,清透見底。
郁離年年被鼠爺催着抓魚,早已掌握了熟練的抓魚技巧,挽起褲腳,不一會兒就抓上來好幾條。
常瀞皺眉,初冬的溪水已經特别涼了,他取出一條厚實的被子裹在郁離身上。
郁離愣住,默默裹緊了被子。
火生起來了,鼠爺就蹲在火堆旁,盯着上面在烤的魚。
常瀞看它越湊越近,毛都快讓火燎着了,就順手敲了鼠爺一下讓它退回來。
鼠爺生氣:“你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連妖王的頭都敢敲!”
常瀞:“你毛都快燒着了,哪家妖王像你這麼饞嘴”
郁離瞄了一眼鼠爺,嘀咕:“你今天是不能多吃,越來越沉了。”
常瀞:“還圓,你是不是也沒有名字啊,叫你圓球好不好。”
鼠爺暴怒:“做夢!你小子取名字還上瘾了!”
常瀞扭頭:“對哦,都忘了它也沒有名字,是你養的,就你來取一個。”
郁離:“它也不算是我養的,唔,不如就叫小灰吧,它的皮毛是灰色的。”
鼠爺繼續暴怒:“我不接受!明明是我養他,什麼叫他養我。”
常瀞:“明明是我養的!”
鼠爺跳腳:“是我!”
常瀞不甘示弱:“是我!”
郁離:“……”
郁離見兩人越吵越兇,很不理解,怎麼這麼幼稚。
他看魚烤好了,果斷一人嘴裡塞了一條烤魚,終于清淨。
常瀞吃着烤魚,果然很香,值得他犧牲睡覺時間來吃。
吃着吃着他想到剛才的話題,覺得還是要确認一下自己的養崽優先權:“我看上去比你大了五六歲呢,你以後叫我哥哥,我叫你弟弟好不好。”
郁離啃着烤魚,思考了一下:“不好。”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讓常瀞心裡涼涼的:“為什麼啊?”
郁離認真道:“郁離一定是我,弟弟可以是很多人。”
常瀞愣住,他好像明白了郁離的意思。
一直無名無姓的孩子,有一天終于擁有了自己姓名,特别珍惜,不願意再成為别人口中的代稱。
常瀞摸上郁離的頭:“那以後就叫你郁離,郁——離。”
郁離:“常——靜。”
“哎。”
碧影山中飄起了雪,不知不覺常瀞已在深山裡養了五月有餘,傷好了大半,已經可以丢開竹棍,隻是走起來還是有些一瘸一拐。
常瀞坐在塌上,望着窗外紛飛的雪花,嘴裡念叨着:“不知道家裡那邊是不是也在下雪,我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消息,他們肯定着急了。”
郁離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沉默着又往爐子裡加了一把柴。
常瀞翻身躺下:“阿娘身體不好,一到冬天總是生病卧床。唉,不過都怪我,阿娘就是為了生我,身體才變得不好的,明明她以前也是人人交口稱贊的修煉天才。”
郁離坐直,艱難開口:“再過幾日,雪化了,我就送你離開吧。”
常瀞支起身子:“怎麼啦,突然趕哥哥走?”
郁離别過頭:“沒有,就是看你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我這還沒徹底好呢,你就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