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那段日子,常瀞每每回憶起來,都覺得痛苦萬分,不似真實。不然,為何噩耗會接二連三,快到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爹,娘和大哥死了,他身體尚未恢複,躺在床上動彈不得,隻剩大嫂,帶着兩三個未遣散的小厮,去街口收屍。大嫂挺着肚子收完屍,回到家,哭倒在地,血水順腿流了一地,大人小孩都沒救回來。
短短兩日,親人和摯友,常瀞都沒了。
太虛山趕在大昭查抄丞相府前将常瀞接走,常瀞來到太虛山,不再修煉,隻終日望着窗外發呆。師長同道們輪着勸了一圈,也沒能讓他振作起來。
半年後,大胤的鐵騎踏進大昭王城,大昭亡。國破當日,姬攬晴不知所蹤,姬潤飛升,除此二人,大昭皇室成員皆被處死。
姬潤不忍看昔日好友如此頹廢,飛升後,來太虛山找過一次常瀞,他知道好友心裡怕是沒了念想,便試着給了他點希望:“你還想打開碧影山的封印嗎?凡間沒有的辦法,上清境或許有。”
因着姬潤這句話,常瀞眼裡又有了光彩。他走出門,向擔心他的師長同道們道歉,然後閉關刻苦修煉,直到飛升。
……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養好身子,就立刻去找你,可山中再也沒有回應。”常瀞把郁離又抱緊了一點,“不過姬潤也騙我,上清境也沒有能打開碧影山封印的辦法。”
“對不起。”郁離内疚極了,一邊說着,一邊擡頭,但常瀞按住了他,不讓他擡頭看他。
常瀞下巴在他頭上亂蹭:“你說什麼對不起,亂到什麼歉。”
郁離搖搖頭,沒再說話。
說話間,前方陰雲壓境,他們已經到了金石城。
說到金石城,這裡曾經是北境之中相當富庶的城市,隻因金石城有袁家。袁家乃金石城中的大姓家族,家族有獨門秘技——傀術。傀,除了可供傀師驅使戰鬥,傀師所做的低階傀,也可以幫着做一些簡單的活計,比如種地,灑掃等等。靠着傀術,金石城與傀相關的生意甚是紅火。
直到,五百年前,魔物忽然在金石城出現。魔屍在城内大量肆虐,金石城内雖有傀師,卻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再加上當時,人們對魔屍的緻命弱點還不了解。種種原因,促使金石城淪為人間地獄。
等上清境接到消息,金石城已然覆水難收。當時的上清境天尊,也即是當今的天尊湛昀,為了不讓魔屍跑出城外,禍及周邊,痛下決定,鎖城,再清理其中的魔屍。
據傳,那一戰,金石城内血流成河,上清境的援兵也死傷過半。即便最後上清境試出了魔屍的弱點,金石城也藥石無醫,城内百姓無一活口。自此,原本富饒繁華的金石城成了荒城,在世人眼中被漸漸淡忘。
北境由于氣候原因,常年寒冷,故而将“地廣人稀”這個詞體現的淋漓盡緻,各個城鎮相隔甚遠。而金石城建城的位置就更加偏僻,它與附近的幾個城鎮都隔着綿延的雪山,城外還環繞着一圈寬闊的護城河。
郁離他們在護城河外降落下來,北境果然寒冷,河面上已經結了層薄薄的冰。剛從炎熱的西域出來,大家都有些不适應,其中姬潤的反應最大。剛一落地,他就披上了加厚的大氅,抱緊暖爐。
不知是不是因為提前了解了金石城的慘烈往事,他們隔河遠眺金石城,都覺得金石城似乎被籠罩着一層厚厚的死氣,看城牆上斑駁的暗影都像是風幹的血迹。
沙十七沉默了一路,落地後便望向金石城,眼裡湧動着郁離看不出的情緒。
褚遊搓搓手,問道:“直接進去?”
雖然金石城是座荒城,但因為從魔物口中提起過。怕魔物借着沒人住的荒城,在城内做手腳,他們還是謹慎地先在城外觀察了一圈,才準備渡河而過。河面上的冰層雖薄,所幸他們輕功都不錯。隻有沙十七,過河時被冉愉帶了一把。
褚遊大概是從前做過将軍,急急火火沖在最前面。郁離墜在後面,隻覺得眼前一閃,褚遊像是撞到了什麼,從空中被彈開。
重寒酥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沒讓他落在河裡。
“怎麼回事?”郁離問他。
褚遊沖重寒酥咧嘴一笑,揉着額頭回道:“不清楚,但感覺像是陣法或是封印。”
“陣法或是封印?”常瀞聞言皺起眉頭,踏着薄冰向金石城走去。結果如同褚遊所言,城外河面上,确實有一道封印。他拔劍蓄力,向前斬了一記,封印紋絲不動。他退回去,搖搖頭:“封印不弱,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