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
墨塵還在定位,離星遙突然拉着他躲到了一棵槐樹後,接着沖他使了個眼色。
墨塵順勢望去,但見遠處的黑暗中,有一列上下起伏的紅點正在向他們靠近。
二人避在樹後,靜靜等着。未出片刻,離星遙忽而又用口型問道:“好像有歌聲?”
墨塵豎耳細聽,起先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直到紅點越來越近時,才終于聽到了一首模模糊糊的奇怪歌謠。
“燈搖搖,影搖搖,荒郊野徑霧繞繞。鬼火飄,陰風嘯,踏入冥途不複韶。舊魂哭,新魂泣,生死簿上名兒消。口如淵,心似魅,黑袍裹身影幽詭。入鬼蜮,噩夢随,森森腳步聲聲催。引路鬼,引路鬼,跟着它呀莫掉隊……”
歌謠聲響起的同時,一隊稻草人模樣的黑影,出現在二人的視野中。
“嘣!咚!”“嘣!咚!”“嘣!咚!”
深深淺淺的地面撞擊聲,伴随歌謠聲一起變得越來越清晰。
臨至十數米時,黑影們終于現了真身:
一顆顆插在十字棍頂端的新鮮頭顱,嬉嬉笑笑,唱着歌謠。
頭顱之下是半截未完成的紙紮,紙紮左手提着鬼燈,右手挎着酒壺,靠着一根圓棍蹦跳前進。
不知是不是因為隐去了活氣的緣故,那隊恐怖的“稻草人”一個接一個地從二人身前的槐樹跳過,全然沒有發現他們。
“是引路鬼。走,跟去看看。”
離星遙率先動作,三兩步藏到另一個樹下。墨塵無奈,隻得緊緊跟上。
二人一路尾随在引路鬼後方,倒也沒有碰到其他邪物,待到走至槐林盡頭時,前方出現了一片若隐若現的建築物。
引路鬼們向着建築群方向又跳幾步,漫天的白霧瞬間吞沒了它們的身影,僅剩點點紅光還依稀可見。
離星遙道:“好濃的瘴氣。看來我們來對地方了。”
墨塵點頭贊同。
數百年前,鬼王辰羽為了在自己的領地内,布置煙霧缭繞的效果,一夜之間屠殺了一整城的凡人,然後又将他們屍骨埋到了此地,以怨氣制造瘴氣白霧。
沒想到,當年的劊子手辰羽早已魂飛魄散,而這些怨氣卻未有消減。
少年與仙君未急着踏進白霧,他們在槐林盡頭等了小半日,終于等到了兩隻過路的惡鬼。
玄色的鎖鍊無聲無息地把那兩個倒黴蛋捆了過來。
墨塵以法器抽幹它們身上的鬼氣後,将鬼氣封入幾枚球形小盅。之後又取出了兩條手鍊,把小盅小心翼翼地挂了上去。
他十分自然地将其中一條手鍊遞給離星遙,玩笑道:“戴上吧,從現在起咱們就是鬼了。”
離星遙笑不出來,暗自腹诽:我早就是鬼了啊。被你用另一種方式變成的鬼。
離星遙擺弄着手鍊,沒有仔細去看鍊上的小球,反而被鍊子中央串着的荷葉玉雕所吸引。
他歪頭去看墨塵,後者臉上的表情沒有剛才那麼自然了。
墨塵強行解釋:“當時不知道要刻什麼,比着我那神行法器随便做得……”
“是嗎?”離星遙冷聲道,“把你那條拿過來我看看。”
墨塵左手往身後挪了挪:“别、别浪費時間了!咱們還得稍微變變裝呢。你這幅打扮太正派了,哪裡像鬼?不如我幫你在頭上裝隻鬼角……”
離星遙不聽墨塵說什麼,徑直去拉他左手。
墨塵想掙脫,但苦于肩胛骨還未長好,整條胳膊都使不上力氣。
離星遙拉起墨塵的小臂,寬大的衣袖下,白皙的手碗間,懸着一條綠白相間的玉線編鍊,編鍊中央串着一朵極為精緻的玉石蓮花,一看便知與離星遙手中的那條是成對的款式。
蓮花手鍊佩戴者神色緊張,害怕心事被戳穿,可離星遙壓根不在乎墨塵那些心事,亦或者說根本不相信。
少年人毫不客氣地捏碎了兩隻玲珑剔透的手作玉雕,他瞪着墨塵,眸中染上霜寒,心底生出憤怒:這是什麼意思?又想戲耍我?難道在你眼裡,我就真的那麼好騙?
墨塵抿着唇,感受到了來自離星遙的恨意。
他移開眼,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這樣就對了,星遙就該恨他,他不值得被原諒。
可是……心口真的好疼啊,真的好想靠近星遙。
沉默半晌後,墨塵抖落了腕間殘餘的玉石塵粉,他指着離星遙攥在手中的那條鍊子,語氣平靜道:
“好了,你不喜歡的東西已經沒了,戴上吧,别把那些鬼氣容器弄碎了。”
說完,他單手解下自己的發帶,柔軟的青絲緩緩垂下,搭在肩頭,落在腰間。
血衣長發半遮面,再配上墨塵以往獨有的陰沉氣質,任誰也想不出這便是那位奉天命來此的月影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