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星遙小時候淘氣的性子,墨塵打趣問道:“離師弟,那你有沒有偷偷地去找過他啊?”
離星遙點頭承認,不過不像是回憶起了什麼愉快的經曆,他道:“就有一回。有一次,我趁父母不注意,半夜溜進了弟弟的房間。”
“我去時弟弟還在睡覺,可我剛一靠近他的床邊,他就突然醒了,接着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咳血,怎麼也停不下來了。”
“最後是父親給他注入了大量元氣,才讓他緩過來的。我當時徹底吓壞了,從那以後再也不敢靠近弟弟的房間了。”
墨塵趕忙低聲道歉:“抱歉,讓你想起不開心的事了。”
離星遙無所謂地擺擺手:“沒關系,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何況,我弟弟的身體應該早就康複了吧。”
墨塵:“應該?你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嗎?”
離星遙搖頭:“在我們還不到四歲的時候,父親、母親決定将他寄養到琴州,讓精通醫術的離氏旁支給他調理身體。”
“也是因為那趟琴州行,我父母才……嗐,不提了。總之,弟弟之後就留在琴州了,我們再也沒見過面。”
“關于他在琴州的生活,叔叔幾乎從來不說,也不讓我多問。我隻隐約知道,他過得還不錯。”
“那樣就夠了,我們兄弟兩個,總該有一個人可以活得恣意潇灑!那個人是弟弟也挺好的!”
離星遙說完,将酒碗端到嘴邊,以飲酒掩飾内心情緒,待到喝盡後,他對一旁專心聆聽的人地說道:
“奇怪,怎麼我總願意跟你講一些自己的私事?明明是才認識了幾個月,可有的時候,我卻總感覺像是認識了你許多年。但這怎麼可能啊!”
聞言,墨塵心情複雜,猶豫着要不要将小時候的事情告訴對方。
可該從哪裡說起呢?又該說多少才好?
星遙會不會早就不記得那些事了,隻會覺得他在說謊?
最終,墨塵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不敢面對可能被遺忘的事實,也怕破壞了好不容易才與星遙建立起來的良好關系。
但卻忍不住将橫在心底的另一個問題問了出來:“離師弟,你父母是怎麼去世的?不想說也沒關系!”
離星遙手中酒碗一頓,沉默片刻後,反是問墨塵:“你入宗門時,我父親還在世嗎?”
墨塵點頭,聲音暗啞地加了一句:“我見過他,離掌門是很好的人,夫人也是。”
“那當年你也一定參加過他們的葬禮了?”
墨塵再次點頭。
那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天。
“這樣啊……”
離星遙望着火堆,神情中藏着悲切。
墨塵既然認識他的父母,那現在算不算是,在與他一起緬懷故人?
離星遙緩緩道:“我父母去世那年春天,他們帶着弟弟去了琴州。返行時因為……因為一些原因,他們比原定的日期晚啟程了幾日,結果在中途恰好遇上了一隻即将渡劫的大妖。”
“那時,我父母看到有一群當地的修者鎮守在大妖附近,預防大妖渡劫失敗後會失控發狂、傷及無辜,于是他們當即決定要留在那兒幫忙。”
“大妖當日确實沒能渡劫成功,那隻氣急敗壞的妖物闖入臨近的城鎮,企圖将怒火發洩到城中的普通凡人身上。”
“為了保護百姓,我父母和那些參與鎮妖的修者們拼盡全力,最後一起與那隻大妖同歸于盡了。”
“他們是英雄。隻是,再也回不來了……”
離星遙說完,悲從心起,壓抑了多年的思念之情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講述父母的死亡,以前離忘清總是不許他提這些事。
離忘清曾反複地告誡他:“星遙,你是要成為仙君的,你必須堅強,必須要舍棄掉一切會讓自己變得軟弱的感情!”
離星遙按着不斷起伏的胸口,心中默默低語:叔叔,或許你是對的,感情是會讓我變得軟弱。
可是,你要我斷情絕愛,我做不到。我真得……好想他們啊!
離星遙閉上了眼睛,他雙臂抱膝蜷坐,将頭埋得很低,似乎這樣可以稍稍緩解一點他心底的痛意。
黑暗中,他感覺有人靠近了自己,那人伸手将自己摟進了懷裡,動作溫柔地像在安撫難過的孩子。
那種久違的、被照顧的感覺很舒服,讓他回到了父母還在的時候,回到了那個他還可以被人無條件愛着的時候。
身旁之人不言不語,卻又好像在千言萬語。
那人給他的溫暖與父母并不同,但同樣讓他覺得熟悉又懷念,以緻于完全舍不得推開。
漸漸地,離星遙平複了心情,他拍了拍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示意對方自己已經沒事了。
待到手主人坐遠些後,他才終于又擡起了頭。
離星遙側過臉,望向火光下的另一人:“墨塵……”
被喚者安安靜靜,淺色的瞳中帶着柔情與眷戀。
他見對方叫完自己後便沒了下文,于是主動問道:“怎麼了?”
臉皮薄的劍修移開了眼,換掉了原本想說的話:“沒什麼。咱們以後應該可以成為很好的搭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