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州城裡,如墨夜幕被漫天燈火映得通亮。
街頭巷尾,華燈高懸,形态各異,有奔月玉兔,有威風麒麟,更有缱绻牛郎會織女。
被兩岸彩燈照得粼粼波光的内河之上,一艘畫舫悠悠前行。舫中,一群年輕公子們身着華服,或坐或立,談笑風生。
離星遙站在船側,端着酒杯憑欄而望,目之所及處皆是蓮花紅燈,盞盞水燈順流而下,宛如點點流螢伴風翩舞。
人間燈會,當真是美啊!可惜墨塵看不到……
正思間,就聽有人喚他:“星遙,快來坐下,一會兒要過橋了。”
“好。”
離星遙返身,坐回衆人中間,不等與新友們閑聊幾句,忽而有枝花從橋上抛下,恰恰巧巧落在他懷裡。
他仰頭望去,隻見一名少女羞澀跑開。
還未等離星遙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更多的鮮花從天而降,接二連三地掉在他身上。
一趟水橋過完,離星遙滿身滿懷都是花。他疑惑極了,不明白橋上的男男女女們,為什麼要朝自己扔花。
離星遙随手拿起其中一枝,隻見此花正是墨塵送他的那種。其實他方才在街上時,就已經瞧見許多年輕人頭上都别着同樣的花。
他雙手攤着一堆花,問同伴們:“這是什麼情況?琴州流行給遠客送花?”
同伴看他這幅無知懵懂的樣子,立時笑作一團。
方羽之問他:“星遙,這是什麼花?”
離星遙:“栀子花啊。這花有什麼特别的嗎?”
齊茂軒笑道:“栀子,栀子,諧音‘知子’。你可曾聽過有種說法叫‘贈君栀子,望君知子’?”
離星遙迷茫搖頭。
黃景翌從他身上取下幾朵花,晃着花枝悠然道:“茂軒說得太文绉绉了,簡單來說,向你送花的那些人是在跟你訴情求愛呢!這是我們當地很常見的表白方式。”
表白?
離星遙心裡咯噔一下,那墨塵送自己栀子花也是這個意思嗎?
不行,回去一定要找墨塵問個清楚!
離星遙沒有想過,若是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自己該怎麼辦。
他隻知道,自己此刻心中莫名歡喜,連帶嘴角都不自覺揚了起來。
黃景翌見他面中含笑,神情遊離,半玩笑半認真道:“星遙,你喜歡栀子花?那一會兒下船,我也給你買一枝好不好?”
“黃景翌!你不要每次都想自己搞特殊,要買也是我給星遙買!”
“憑什麼是你,應該是我!”
“你們幾個怎麼回事?說好了要買就大家一起買,要不就都别買……”
離星遙沒在意同伴們鬧得什麼,他望着周圍的美麗花朵,心道這裡的哪一枝他都不想要,因為他已經有了一枝最喜歡的。
他叫停衆人,心情愉快地說道:“别吵了,你們再多給我講點栀子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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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燈才賞了一半,離星遙已經心不在焉。
在迫切想要見到墨塵的情思下,他提前結束了夜間的遊玩,與友人們匆匆告了别。
一入府門,他便直奔墨塵所住的客房而去。行至中庭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打斷了他的腳步。
“哥哥,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星嶼?墨……”
離星遙剛要問墨塵在不在房間,卻見弟弟發間别着一朵醒目的白色栀子花。
“星嶼,你頭上的花是哪來得?”
“你說這個?”離星嶼愛惜地撫着發間花,“塵哥下午送得。我們回來的路上,他見有行人互送此花,便也想送我一枝。”
“他可有趣了,明明是我出得錢,他卻偏要說算是他送我的。那我就跟他說,我再出一份錢,你也‘買’一枝送給哥哥吧……”
離星遙怔怔道:“是你讓墨塵買花送我的?”
離星嶼表情坦然:“對啊。既然他想送花,自然就不能偏心,送了弟弟,也要送哥哥!”
離星遙低了眼:“星嶼,你知道送栀子花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離星嶼皺眉思索起來,“啊!是說那個呀!哥哥想多了。”
“塵哥就是看見别人送花,覺得新奇,才想給我送的,沒什麼特别的意思。”
“我戴也隻是……隻是覺得過了今天花開得就不好了,既然塵哥送了,就戴給他看一下吧。”
“這樣啊……”
離星遙胸口酸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側目間他望到了弟弟腰間挂着一枚熟悉的配飾。
他指着那枚遊魚問道:“也是墨塵送得?”
離星嶼點頭:“嗯,白日在藥園時,塵哥說植物多的地方,蚊蟲也多,于是就給了我這個法器。”
“塵哥還挺貼心的,不過這應該隻是為了感謝我這幾天的照顧吧。”
“對了哥哥,塵哥什麼法器都能做嗎?”
離星遙沒什麼精神地答道:“大概吧。我也不知道他都能做什麼。”
離星嶼打量着離星遙的神情,又問:“哥哥,你往這個方向走,是要去找塵哥?”
離星遙聳了聳肩:“不了。我累了,準備回房了。你也早休息吧。”
離星遙微笑:“好,晚安哥哥,做個好夢。”
與弟弟分别後,離星遙夢遊般地走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