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園一别後,離星遙明顯感覺到墨塵在躲自己。
墨塵的這番消極态度,令離星遙大為光火,因失戀引發的傷心,逐漸變成了不忿的氣惱。
他不禁暗中罵道:墨塵這人也太見色忘友了吧!談個戀愛至于跟我避嫌成這樣嗎?絕交!必須絕交!什麼人呢!
離星遙氣得“發了恨”,墨塵不見他,他索性也不見墨塵了。
兩人此後在府裡遠遠望見,立刻互相繞道而行,彼此假裝沒看到。
他這一置氣便置到了壽宴前的最後一天。
這天清早醒來,離星遙突然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離開了,馬上就要見不到那個惹自己生氣的人了。
這樣的念頭升起後,他心中的氣與惱頓時全部煙消雲散。
思慮再三後,他決定還是要與墨塵正式道個别,畢竟他們即将同來不同去,再會無有期了。
墨塵見色忘友,自己卻偏要“忘色”見友!
晌午過後,離星遙來到墨塵所在的客房外,他沒有像之前一樣直接推門而入,而是規規矩矩地敲了敲門。
屋内無人應聲。
離星遙料想墨塵是還沒回來,于是便等在門前院中。他從驕陽高懸等到了日薄西山,又從日薄西山等到了月上柳梢。
墨塵一直都沒有回來。
離星遙的心情随着等待時間的延長而一變再變,起初是要再見面的緊張期待,後來是等不到歸人的焦躁不安,最後成了接受天意的平和平靜。
他默默想着,以前墨塵在東廂等自己的時候,不會每次也要等這麼久吧?若真如此,讓一個傷者在院子裡長久站着,自己還挺罪過的。今日算是來還了這一報。
又過許久後,離星遙望了望天色,太晚了,他不想再等了,可就在他決定要走的時候,他等得人回來了。
墨塵一如既往地穿了身白衣袍,步子邁得不緊不慢。
看到院内人後,他詫異至極:不是才剛與星遙分開嗎,怎麼一轉眼,星遙又出現在這兒了?
離星遙擡手打了個招呼,故作愉快地笑道:“你總算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該走了。”
墨塵沒有答話,他仔細觀察着對方,前方之人有一雙每日出現在他夢中的眼睛。
片刻後,墨塵走進院内,語調平平地問道:“離師弟,你找我有事?”
見墨塵沒有半點想請自己進屋詳談的意思,離星遙心中略感不滿和失望,但仍是好言好氣道:“我來跟你道别。”
道别?
墨塵猛然一震,無法繼續保持冷靜,急聲問道:“你現在就要走?”
離星遙搖頭:“怎麼會?我明日還要參加伯父的壽宴呢。”
墨塵:“那你為何現在來跟我道别?”
離星遙:“雖說現在不走,但壽宴結束後我就會走了。我怕明日人多事多,沒有機會與你單獨處上片刻。咱們是共經生死的好搭檔,現在要分開了,怎麼都應該有個‘散夥儀式’吧?”
墨塵不置可否,隻靜靜地注視着對方。
離星遙權當他是默認了,語氣鄭重地說道:“墨塵,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可惜你我各自選定的道路不同,無法再一起走下去了。此次一别,咱們今後恐怕很難再見面了,臨行前我有幾句心裡話想同你講。”
墨塵依舊僅聽不語。
離星遙接着道:“說實話,最初帶你去鬼蜮完全是個意外,我那時從來沒有想過你能派上什麼用場,隻想着你别給我添亂,我就謝天謝地了。”
“可誰能想到,你後來不僅真得幫到了我,還讓我度過了這些年裡最快樂的一段時光。謝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即便咱們或将要緣盡于此了,但這段情義我會永遠記在心裡的。”
墨塵仍是沒有說話,低低地垂下眼眸。
見墨塵又垂眼,離星遙心裡難過,想要伸手去給對方捏出個笑臉,卻也知道這種行為不再合适。
他換了副輕松的口吻,安慰對方也安慰自己:“琴州是個好地方,你留下來是個好選擇。這裡或許比靈淵宗更适合你。”
“你若不願再回宗門,不如當個散修吧。你在研制法器上的天分極高,浪費了可惜。”
“不過,這都看你自己,做尋常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以後我就把弟弟托付給你了……不對,其實是把你托付給星嶼了才對。”
“你脾氣那麼怪,又不喜歡與旁人接觸,我之前還擔心,萬一我不在你身邊了,你會不會總被人欺負,總是孤零零一個人。”
“現在好了,不用擔心了,有星嶼照顧你,我很放心……”
離星遙掏心掏肺地說了半天,墨塵始終不言不語,他終于忍無可忍了,盯住對方質道:“相識一場,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墨塵眸色暗淡,沉默許久後,開口道:“離師弟,祝你平安順利,明日我就不送你了。”
等了半天隻等來了這麼一句,離星遙的眼中頓時失去了神采:“好,也祝你平安康健。”他拍拍墨塵肩膀,随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