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是,“卧槽你可算醒了。”
好亮。顔尋之下意識皺眉眯眼,視線模糊了一會,聽見房間裡嘩啦嘩啦的嘈雜聲,似乎是剛剛感歎她終于醒了的醫療員放下什麼出門去了。
藥效還在,應該是修複生長劑,或者更高級的什麼藥劑。她現在身體幾乎沒有知覺,隻在眨眼時眼皮有輕微拉扯感。
過一會門推開,桑挽音踢了下門,側身泥鳅一樣滑進來。
她吊着胳膊,頭上還纏着紗布。那紗布斜斜的,蓋住一隻眼睛,隐約洇出點血迹。
顔尋之躺在床上,目光沒忍住跟着那隻受傷的眼睛走了兩步,又想起這不太禮貌,迅速撤回來。
桑挽音瞧見了,倒沒覺得什麼,沒受傷的左手指指眼睛,語氣誇張道,“你敢信嗎,憑空突出來一根血刺把我戳瞎了!要不是我躲得快,差點就得躺外頭了,它明明就剩口氣就死了!”
顔尋之剛醒,有點暈,思維沒怎麼跟上,“……它快死了拿着武器,你沒注意?”
“不是武器,是它血凝固的冰刺!”桑挽音見她回應,興緻勃勃的詳細闡述了事情經過,最後感歎,“南方地自成長速度太快了,這傷到現在還沒結痂,窗口期恐怕沒幾年就要結束了。”
“……什麼窗口期?”
桑挽音說不明白,“大概就是這段時間異物比較弱吧,我們還能上地面活動。哎,這是孔唯告訴我的,我沒注意聽,你問她去。”
“哦。”顔尋之眼咕噜轉了轉,“她人呢?”
桑挽音豎起大拇指往身後一擡,“隔壁屋躺着呢,精神力嚴重受創,一個多周了還沒醒。”
顔尋之緘默。
片刻覺得該說點什麼,幹巴巴回複,“這麼重啊。”
“算好的了。”桑挽音沒在意她中間冗長的停頓,就像正常對話一樣繼續往下接,“這回光地面上死了二十多個,搶救室排滿了,孔唯至少沒生命危險。”
“孔……”
一開口才發覺她喊“孔唯”而不是“孔軍官”,原來她在孔唯面前也是裝乖。
顔尋之停頓了下,“……甯軍官呢?”
桑挽音擺手,“防禦系哨兵啊,全軍覆沒她說不定都活蹦亂跳。就為撈你燎傷了點,估計這幾天新皮都快長好了,早被抓去不知道又忙什麼了。”
甯悅救的她啊。
藥效很強,顔尋之努力扯了扯還發麻的嘴角,并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笑的十分詭異,“我現在動不了。你要是見到甯軍官,拜托替我謝謝她。”
桑挽音說,“甯悅讓你回去用你的身份買兩條特供煙報答她就行,那玩意限額,她周圍人都借遍了,你來南區補償裡正好有額度。”
這麼大人情,她有心,早早替她想好怎麼還了。
顔尋之失笑,“行,我好了就去買。”
甯悅不想給她心裡負擔,但她救了她的命,她也不會兩條煙就真把這人情扯平了。
走之前不忘她現在還不能動,桑挽音仔細檢查她身上挂着的儀器是否都正常貼扣運轉。
顔尋之望着她彎腰低頭、近在咫尺,神色嚴謹認真的那張臉,心底糾結的冒了個芽,又忍不住向那苗頭唾罵:他丫的這時候想這些鬼玩意!
她絕對是越活越倒退了。桑挽音在關心她,她在幹嘛?
她有病!
知道就會在意,即使裝的不在意也忍不住去想,她甯願這輩子都永遠不知道美醜這檔子破事!
嘴巴卻在糾纏中更勝一籌,“……我燒傷的厲害嗎?”
“嗯?”桑挽音遲疑了一下,很誠懇,“挺厲害的,冷熱驟差太大了,能保住性命已經很好了。”
竟這麼嚴重。顔尋之覺得後半句話也不用問了,全身麻木無知覺,大概率是做了植皮。
她微微阖眼,感覺有些昏沉沉的犯困,腦子裡卻蹦出另一個念頭,“那……實驗還能做嗎。”
桑挽音詫異,“我去!近墨者黑啊,你不會真成孔唯那種實驗狂了吧?”
顔尋之有點尴尬的抿嘴,聽她道,“應該照常吧,曾安也在抽調人員裡,昨天找我采了血。但你現在情況不太适合,身體裡還有藥物,估計得過一陣。”
還能實驗就行。顔尋之想起在地面時孔唯對她速度增長明顯很有興趣。
在實驗裡,她應該還是有用的那個。
孔唯在五天後的下午才醒來。這時顔尋之的藥效中的麻木已經褪去,可以下床活動,動起來渾身癢痛緊繃。
在鏡子前照見自己,毛發全無,植皮增生未好,活脫脫一個難以言喻的皮套人。
現在不需要知道美醜了。
哪怕是以前,她也很清楚這模樣是吓人的。
藥劑的修複速度很快,經過愈合期,兩天兩次蛻皮重長,顔尋之覺得自己也是看順眼了,總算能從鏡子裡瞧出幾分人樣。
貴的東西就是好使,要麼說貴有貴的道理呢。按上次斷腿的效果,後續即使藥效減弱,不消半年她也大概能恢複如初。
蛻皮是漸進式的,她其實還有點好奇現在的模樣,對着鏡子左右研究,裡面露粉的肉略微瘙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