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歲跟顔尋之長的不像。
她更像桑挽音,也同樣是攻擊系,和她一樣活潑。
她毒舌,牙尖嘴利,不會吃一點悶虧。
成為鍊接向導的那一天,她搭着孔唯的肩膀,笑的像邪惡頭子招募到了滿意的小弟,“以後我罩着你,你盡管去忙。”
孔唯笑嘻嘻說好。
她是治愈系,上地面任務,隻有輕松的活能跟在浦歲身邊,大部分時候整個小隊都要分神奔波。浦歲會在回地下後把頭埋在她懷裡,疏導時翻來覆去像隻不安分的大狗。
後來她在地上失蹤了。孔唯再見到她,已經是被異化後的地自。
當時她沒戴頭盔,面似有骨骼塌陷,微微變形。
對視的那一刻,浦歲神色有變,孔唯知道她也認出了她。
她是地自,可沒有聯邦通傳中的瘋傻。她隻是好像突然成為與她對立的立場,眼前隻剩下一枚求生的棋子。
孔唯是向導,且是治愈系,不需要參與這場圍攻,隻要在旁邊提供精神力。
浦歲很強。在地下,她的數值就是翹楚,否則孔唯不會被指派給她鍊接。
成為地自後,她的能力似乎更強,那場圍剿犧牲了四五人才成功斬殺。孔唯曾刻意記下過位置,但地上風沙不斷移動,後來她再也沒找到過浦歲。
那次圍剿,是她最後一次見她。
但她記了很久,浦歲記得她,她能認出她。
“我的任務十有八九要跟地自打交道,後來我也見過很多地自。有些一眼就能認出它們是異物,但有些……就像你的感覺一樣,它們更像人。”
顔尋之想起那雙眼睛,“其實……他們就是人,是嗎?”
孔唯搖頭,“我不知道。”
聽到一半的時候她以為孔唯的實驗起源于浦歲死亡,但她又覺得依孔唯的性子,浦歲倘若真是那麼重要的人,她不至于把她忘的講回憶都磕磕絆絆——
聽完後果然不是。
浦歲對她最重要的不是失蹤,不是死亡,是長久留于地面上的自然異化。
“我一直的目标就是讓人類能夠回到地面,這點從未變過。”孔唯說,“所以我努力完成任務、達成聯邦要求。我一直認為,聯邦是循序漸進、穩紮穩打的走向地面。”
“但從浦歲開始,我突然想,人類是不是早就可以回到地面。”
隻是不是每個人都适合回到地面。
或者是,身體還沒有到能完全适應地面的程度。
“那時我仍舊相信聯邦,相信地面派的目标是回到地面,但我也同時着手開始了實驗。剛開始沒有什麼頭緒,定的訴求很簡單,聯邦一代代更新ev試劑提高濃度太慢了,直接上地面且不說能不能成浦歲那樣,就是浦歲,在我遇到的很多地自中,她都不是最像人的那種。”
旁人可能不覺得什麼,顔尋之聽這番話隻覺得心驚膽戰。
從中心白塔被禁止、來邊緣白塔地面上的第一次實驗,如果不是她,傷亡未可知。
她幾乎無法去猜孔唯輕描淡寫的這段話中,堆積過多少血淋淋的屍骨,她是多麼命如草芥的将一批批實驗者像消耗品一樣投入使用。
她下意識往後縮了下。
孔唯輕輕瞟了她一眼,顔尋之那瞬間感到一陣久違的緊張和壓迫。
孔唯輕飄飄劃過她,“我沒有殺人的愛好,有些犧牲是必須,我也不會被排除在這必須裡。”
如果死亡就能換來人類重返地面,那她毫不猶豫願意做沖在最前方第一個獻身的人。
“要強化以适應地面強度,剛開始我跟聯邦方向是一緻的,地面上異物神志逐漸泯滅,身體強化,那麼為了對抗,哨兵是最佳選擇。到時候窗口期末期,環境不再這麼惡劣,哨兵上地面可以直接與異物對抗,然後逐漸建立生活區域。”
“實驗有碰壁,但進行的還算相對順利,後來被合并進聯邦,我升職,資源得到了很大提升。”
她垂眸,“剛開始我以為這樣很好,工作便利度提高了很多。畢竟我不專業,當時大部分實際操作還是要交給專業人員實現,聯邦願意加入更好。後來發現方向可能有誤,聯邦的桎梏已經不能更改方向。”
懷着一種僥幸心理,萬一是對的呢?萬一那隻是偶然呢?
到底也就那麼一兩次而已,一兩次的發現,應該隻是這個世界的偶然。
“直到我死了。我不知道這個方向最後是否因此被否決,但我知道,它錯了。”
“重生之後,實驗一度沒有頭緒,我按曾經得出的結果分出多組實驗,但屢屢碰壁,或許這些方向都是錯的……”她忽然停頓,視線再次掃上顔尋之,“又或許,臨近成功。”
“隻是沒碰到成功之前,沒法确定這是成功。”
顔尋之心跳難以言喻的跟随這句話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