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決定,再次将靈寶那種稀奇古怪的“反之”功法用在這裡。至于會産生什麼效果她也不清楚,隻能冒險一試了,看是否有奇迹發生……
結果就是,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的意思是,既沒有對福如來的攻擊産生反彈,也沒有被他恐怖的掌力打到。這個原本用來反彈的手印,在用了靈寶的心法之後,演變為吸收化解的招數了。
此刻魅羽雖看不清福如來的表情,但也能感到他的震驚和不解。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她雙手快速地在胸前轉了一個陰陽魚,向他推去。
福如來之前見識過這個陰陽魚的厲害,不敢硬接,向一旁躲閃。他沒料到的是,這陰陽魚雖然看着隻有個菜盤大小,其殺傷面積卻有飯桌那麼大。魅羽隻聽咚地一聲,好像是福如來的左手被無聲無息地齊腕切掉後,落到了地上。
他怒了,右手抓起魅羽的腳踝,将她大力地甩了出去。魅羽人在兩個層中間向上飛去,頭砰地撞到了上一層凸出的尖石後,跌回地面。額頭流下來的血把她的左眼都糊住了。
躺在地上,她的頭像裂開一樣,卻沒見福如來再撲過來。
“不可能……”她聽他喃喃說道:“怎麼會這樣?”
“是不是右手右臂很酸麻,頭還有些暈?”她試探地問。
他沒有回答。魅羽知道狼頭花的毒已經開始發作,如果她再等等,形勢隻能對她越來越有利。但她心裡想着上頭中了毒的陌岩,便雙掌在地上猛地一拍,身子彈起來,朝福如來剛才說話的地方撲過去。
這次他并未及時躍開,像是不敢相信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魅羽雙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地。
福如來終于醒過神來,黑暗中兩隻眼睛發出恐怖的亮光。現在他左臂斷了,右臂不聽使喚,但還有雙腿能動。擡腿用上勁力朝魅羽狠狠踢了一腳,可能滿以為她會就此松手。沒料到她雖然痛得慘叫一聲,卻兩臂青筋暴起,仍然緊緊地箍着他的脖子。
之前陌岩請了外家功夫的老師,教每個徒弟硬功夫,在這時候起作用了。此刻魅羽将鶴琅的身體按在地下,又用自己的頭狠狠地向對方的額頭撞去。
福如來悶哼一聲。“怎麼、怎麼會這樣……”
魅羽咬緊牙,雙手繼續用盡全力去扼他的喉嚨。他隻能做個糊塗鬼了,在确定他死結實了之前,她是不能冒險告訴他事情真相的。
現在毒性想必已經擴散至他全身了。他的雙腿又掙紮了幾下,但已經沒有什麼力道了。接着魅羽能清晰地感覺到,福如來的魂離開了鶴琅的身體,快速地朝下方鑽去。估計殁天樞是在下方某處的石土層上。
現在她終于可以松手了,疲倦地翻身躺在了一旁的地上。
是的,萬疆告訴過她,狼頭花就是鬼人掌開的花。隻不過這種植物的奇妙之處在于,開花之前是葉子有刺毒,而一旦開了花,就變成花有毒。無論是把花吃了還是毀了,毒素就會發散。而此時的葉子反而是刺毒和花毒的解藥。倘若不是這麼鄙夷所思,估計狡猾的福如來也不會輕易中計。
而萬疆還告訴過她,赤缟地隻有兩個地方有鬼人掌,幻境沙漠和方雲層——當然現在魅羽知道了,方雲層也是個産生幻境的地方。不過萬疆說了,前者的鬼人掌因為缺水從不開花,隻有方雲層的才會開花。
所以魅羽從看到假鶴琅扔掉大師姐帕子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做這個計了。她故意告訴他殁天樞能吸走人的靈魂,便是想把他引到這裡來,讓他不要提前動手。因為她知道福如來和靈寶不僅想殺死自己,而且肯定不想自己的靈魂跑掉,以免夜長夢多。福如來隻是借了鶴琅的身體,自是不可能随身帶着能讓她形神俱滅的法器……
她掙紮着從地上坐起來。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她還要給陌岩送解藥。她從鶴琅懷中掏出火折子點燃,在地上爬着來到那個石縫前。被摘了花的鬼人掌還完好地立在那裡。
她的兩手又轉起了陰陽魚。先是削掉了鬼人掌周身的刺,又将之從底部鏟下來,揣到懷裡,用外衣紮好。這麼大一條東西放在胸前自然是很不舒服,但她也隻能放在這裡,因為她還要把鶴琅的身體背回去。雖然不确定陌岩是否有辦法把鶴琅被靈寶扣住的魂招回來,可她必須試試。
于是爬回鶴琅身邊,先把他的衣服撕了條下來——她自己的身上都是淤泥——包住他左腕斷手處的傷口。然後仰面平躺在他身上,雙手将他的雙臂繞到自己胸前。可憐的鶴琅,魅羽想,就算活過來也永遠失去左手了。
在地上翻了個身,讓鶴琅趴在她背上,還要小心别壓壞了胸前的鬼人掌。随即雙手在胸前結了個虛空自在印,默念一聲:“起。”
之前的打鬥已經讓她精疲力竭,現在背上又駝了個比自己還重的人,這個印便使得非常勉強,剛剛夠她飛上第八層的邊緣。
趴在地下喘了口氣,再次結印向上飛。上到第七層。
再結印,無奈這次她的力道已經不夠了。身子還沒挨到第六層的邊兒,便和鶴琅直直地往下掉。她做好了摔到地上的準備,不料落下時身前被什麼東西阻了一下,落地時便沒有受到太大的撞擊。
魅羽把臉貼在地上,有眼淚從閉着的眼睛裡鑽了出來。
他還是來了。正如她說的,他冒死也一定會來。雖然對福如來說這話的時候,她隻是在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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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陌岩說,他見二人下去了很久,開始也沒懷疑到是鶴琅有問題。隻是擔心二人如魅羽之前那般陷入幻境,或者遇到了其他的麻煩。于是他隻得動了内力,用探視法來查看他倆。
這一看之下可吓了一跳!當時福如來剛被切斷左手,将魅羽給扔了出去。陌岩雖然一時不明就裡,但知道是出了大事,便自己也跳了下來。
若是換做平日,以他的功力轉瞬間便該到了。可是剛剛才用過内力,之後已經感到毒素開始攻心了。隻得如平常人那樣,一層層挨個兒跳落下來。
那不是把腿都震壞了?魅羽想着,又取出火折子,借着光把去了花和刺的一大片鬼人掌取出,掰了一半給他。“趕緊吃了。”
“這麼大的半條都要吃下?”他像一個孩子般問到。
“哪兒那麼多廢話!”她硬塞進他的嘴裡。
他苦着臉才吃了一小塊,就說:“我覺得我已經沒事了。”
“不行!必須把半條都吃光!”
要不是還得給鶴琅留半條,她會逼他吃完一整條的。
若幹個時辰後,在他們離開赤缟地時,據他回憶說:當時在那種幽暗密閉的環境裡,她滿頭是血瞪着狼一樣的眼睛,監督他吃下一大片苦澀的鬼人掌,真的是他長這麼大經曆過的最恐怖的一件事。
吃完鬼人掌,又幫她把脫臼的腿複位,陌岩還有兩件迫切要做的事。一是要看看能不能把鶴琅的魂招回來,二是要封掉殁天樞——也就是他們這一趟千辛萬苦來此的目的。
“我這個招魂咒應該是很強的,”他說,“隻要鶴琅還活着,我就有信心把他弄回來。”
那就好,魅羽心說,和尚招魂也算老本行了。
“至于殁天樞,”他沖她說,“要不,你來封吧?”
“怎麼封?離得這麼遠。”
“殁天樞就在這下面的話,應該沒問題。我教你一個咒語,你心裡想着下方的殁天樞,把這個咒語默念一邊。然後默念你自己的名字,五遍。再把那個咒語念一遍,就行了。”
還要念自己的名字?這個咒語這麼奇怪的……魅羽雖然心裡犯嘀咕,可還是照着做了。
等她把該念的都念完後,陌岩也很高興地和她說,鶴琅的魂成功招回來了,過一會兒應該就會醒來。
“我這算……封了殁天樞了嗎?”她不确定地問。
他望着她額上的傷。“應該說,是封了五年。”
“為何隻有五年?”難道是她的功力不夠?
“我教你的這種念咒法,叫‘夾心咒’。也就是說,這五年内,你的命運已經和殁天樞緊密地連在一起了。”
“啊?”她大叫。怎麼個連在一起法?
“如果你的性命出了問題,殁天樞便會被永久封死,”他轉頭,望着前方的黑暗說,“五年眨眼過,我想靈寶在這五年内應該不會再來傷害你了。要是把時間定得太長的話,我怕他破罐破摔。”
她怔住了。一直以來他如此上心地要來封殁天樞,她以為就是為了什麼天下蒼生。原來竟主要是為了維護她的周全嗎?怪不得之前在密室裡問他時,他不肯告訴自己呢。
“可是如果别人知道你——”
“誰有意見就叫他自己來封好了!”他沒好氣地說,“都有手有腳的,我又沒攔着誰。”
這時鶴琅已經微微轉醒,坐了起來。“我……我這是在哪裡?”
“你先别問太多,”陌岩沖他說,“咱們得先離開這裡。”
“咱們得先把解藥吃了,”魅羽把另半條鬼人掌塞給他。
“解藥?我中毒了?”鶴琅一頭霧水地接過鬼人掌,又擡起胳膊來看了看左臂的斷腕。倒也沒再問什麼,聽話地把鬼人掌吃了。
“能回來真好,”吃完後他舒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要在靈寶的葫蘆裡度過了。”
“你覺得你能走路嗎?”陌岩說着,将他扶了起來。鶴琅踉踉跄跄走了兩步,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一躍便上了第六層。
陌岩又把腿還在疼的魅羽攙了起來,也帶她跳了上去。待三人回到崖邊,魅羽聽鶴琅驚惶地問:“我的帕子呢?我那塊帕子呢?”
俺貨真價實的大師兄終于回來了!魅羽激動地從懷裡掏出那塊青色的帕子,還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