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為當初一個誓言無期。”
這人是剛沒了老爹嗎?這麼傷心?魅羽想着,見侍者推了輛小車過來,把他們這桌的飯菜擺好。
這可怎麼吃啊?她犯愁地想。平日在他那裡吃東西都是站在桌上的。現在她的面前隻有一個空盤子,旁邊放着筷子和刀叉。她知道該用手,可她不會。
陌岩像是看出了她的窘況,端起一盤松子玉米,用勺子撥了些到她的盤子裡。于是她就把頭低下,臉幾乎貼着盤子,用嘴吃了起來。這麼軟的嘴可真是不習慣,不過食物的味道不錯。心情一好,想起前幾天的那道算術題。也許可以分給每隻畫眉兩粒松子,她剩四粒。真的不能再多了……
但聽台上的男人繼續唱道:
“若有來生,
願做你的路人甲、路人乙。
庸庸碌碌,子女繞膝,
沒有開始,也就不必徒勞地去忘記……”
魅羽吃完後直起背,見周圍幾桌的客人都在異樣地望着她。陌岩則像什麼都沒注意到,又撥了些米飯給她。她正要吃,覺得有些渴,低頭去喝水,才發現目前的嘴伸不進那個窄口杯。
陌岩把侍者叫來。“能換個大點的碗嗎?”
侍者的眉毛揚了一下,把水杯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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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拍賣才開始。這次慈善拍賣會的利潤将被用來在空處天各處修建寺廟、印佛經。魅羽望着那些賣出天價的東西,有的一看确實是稀世珍寶,還有的不就是廢銅爛鐵嗎?連殘缺不全的書和掉了漆都快散架的木家具都能換那麼多錢?有點後悔沒去燃燈後院偷條褲衩帶出來。
終于輪到陌岩佛陀了。衆人一聽是佛陀,都朝這邊望過來。陌岩俯身從行李中取出一個卷軸,遞到魅羽面前。“你去。”
“我?”她眨眨眼,“我……”
“不要擔心,你行的。”
卷軸兩頭有條絲緞相連。他擡起她的左臂,把卷軸像手提包一樣給她搭在左肩上。
好吧,她站起身,平日天不怕地不怕那股勁兒又回來了。望了望前方的舞台,雙臂向兩側平伸,再向下一拍。
沒飛起來。
“走過去,”他小聲說。
走她倒是會,不過鳥走路和人是不同的。出了座位後,她先是朝左前方快速走幾步,停一停。再向右前方走幾步,蹦一下。最終來到台上,把手臂伸向拍賣師。
拍賣師狐疑地從她肩上取下卷軸,打開,朝台下衆人亮了亮。
“哇——”一片贊歎聲四起。
魅羽好奇,也伸頭過去望。原來不是寫的字啊,是一幅畫。畫的是一隻長着彩色羽翅的小紅鳥,那不就是她嗎?
“看那隻鳥畫得多傳神,”有人說,“就跟活的一樣。”
“眼睛好像會動哦。不愧是佛陀,水平和凡人就是不一樣……”
魅羽覺得有些惋惜。早知畫的是她,就不捐出來了,留着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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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結束後,被請來的客人離開宴會廳,轉而從電梯上樓去各自的房間。這些花費都是由主辦方承擔的。對大部分客人來說,過了今晚活動就結束了。而陌岩作為佛國的代表,第二天還要去參加一個法會。
陌岩在前台辦好入住手續後,打量了她一下。“你得出去買兩件換洗衣服吧?總不能穿成這樣睡覺。”
是嗎?睡覺還要換衣服?鳥沒有衣服,從生到死都是那一身毛。那就聽他的吧。
二人出了大樓門口,立刻不知從哪裡冒出一輛車。魅羽被塞進後座時,不由得懷念起飛辇來。這種小車也太擠了,還有些憋氣。在路上走走停停的,速度也趕不上飛辇,還不如自己飛痛快。
車停在鬧市區的一條街道。魅羽下車後,見對面剛好是家服裝店,和剛才的宴會廳大小相仿,裡面人來人往。心道這個點兒在佛國和天庭,大家應該早都睡下了吧?這些人還在外面玩得興起,不困嗎?
或許是高僧和紅衣女郎的搭配太顯眼,二人進門後沒多久,便有女店員走過來,問是否需要幫忙。
陌岩自然也沒什麼經驗,指着魅羽問:“她穿什麼合适?”
“她穿什麼都不會難看,”店員逢迎地說,“随便從模特身上扒一件下來就行,試都不用試。”
陌岩想了想,問:“有類似羽毛質地的衣服嗎?”
“有,有,”店員殷切地說,“都是新流行的款式。二位的品味可真不一般。”
店員先給魅羽選了一條黑色短裙,上中下三段都有錯落有緻的羽毛垂下來,看着很蓬松。粉紅色無袖上衣,摸起來毛茸茸的,便如鳥的細毛。魅羽很喜歡,好像找回了自己,當即就想換上。
“她手不好,”陌岩沖店員說,“麻煩你幫她換衣服。”
之後又在店裡買了些睡衣内衣之類,才出門。站在路邊等車時,魅羽望着車燈在身邊閃過,擡頭看看天,有些遺憾地說:“要是能飛,從上空看景色肯定會不錯。”
“那你就飛吧,”他說。
她低頭看看自己。“怎麼飛?”她雖然找回了一些羽毛,可她畢竟不是鳥了。
“平時怎麼飛就怎麼飛呗,”他不耐煩地說。
真的?她伸開雙臂,向下用力一拍。咦?還真的兩腳離地升空了!再仔細一看,他在她一側,一隻手搭在她後背上。于是放下雙臂,不再用力。
二人在夜空中越升越高,剛才滿是雜音的世界瞬間變得很靜。腳底是一片燈火的海洋,車龍細又密。一旁的大湖則漆黑一片,隻有一輪明月倒映其中。
二人沿着湖岸線靜靜地飛了一會兒。作為一隻鳥,魅羽一輩子都在飛。但今晚這樣還是頭一糟。她雖然不是個愛感傷的人——鳥,但心裡還是有種甜甜又酸酸的感覺。
“現在是去哪兒?”過了會兒,她問。
“不知道,”他說,“下去坐車吧。”
“還坐車幹啥?”想起剛才那輛車,她就覺得憋氣。“直接飛回去不行嗎?”
“不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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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舉辦晚宴的酒店,正趕上賓客外歸的高峰時期。二人拐入大堂電梯間,見一堆人正湧入電梯,就跟着進去。
門剛關好,突然聞到一股臭氣在電梯裡彌漫開來。所有人都捂住鼻子,痛苦地皺着眉,同時伸手去按寫着“2”的那個按鈕。電梯停後,大家都逃命一般跑了出去。
門關後,繼續上升。陌岩也捂着鼻子,難為情地看着她,“你……拉褲子了?我們人類是不能随時随地大小便的。”
魅羽的臉紅到耳朵根兒了。“習慣了。誰知道你們人類的屎這麼臭呢?我們的鳥屎基本上沒什麼味道。”
好歹出了電梯,來到二人的房間。一進屋後,陌岩就大步沖進洗手間,把淋浴的水打開。“快快,快進去洗洗吧。”
她立在原地,沖他眨眨眼,伸出雙臂。“不會用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