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和姚誠話音剛落,樓梯間頂部的隔闆在轟隆聲響中朝一側移開,露出幾十隻吸附在屋頂上的毒物。有不停扭動身軀的七鰓鳗,時不時張開圓圓的小嘴,粉紫色口腔中的層層尖牙成菊花瓣排列。藍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的毒蟾蜍,肚子鼓得像一觸即爆的氣球。通體覆蓋着深紅色甲殼的大蠍子,上翹的尾巴彎成鈎,鈎尖忽明忽暗如同點着盞小燈。
“啊!”孟琪縮着脖子躲進向槐懷中。
小羽丹田提氣,做好随時出手的準備。估摸這些毒物是被施了什麼禁制才貼在屋頂上的,她相信隻要禁制一解除,就會一隻隻生龍活虎地跳下來将他們幾人飽餐一頓。真到那一步她和向槐不至于逃不掉,可身邊不是還有姚誠和孟琪嗎?要護着那倆不受傷難度就大了。
“回答問題!”屋裡傳出的聲音不再男女混雜,是個中年女聲。語調雖冷,倒也帶着股空明涼澈的美感。
“不知小姐姐有什麼要問的?”姚誠笑眯眯地回道。
小、姐、姐?小羽斜了他一眼,真是個馬屁精,都快一千歲了還小姐姐?随即想起陌岩也九百多歲了,就沒再說什麼。
“第一個問題,”女人的音調比方才柔和了些,“是誰往我的湖裡扔東西的?”
“這個我恰好知道,”小羽說。心道詠徽你一人做事一人當,讓我們來替你背鍋算怎麼回事?“是個叫詠徽的青年,來自嗜血王國,他爸爸是缪親王。外人隻道他是我姐夫,其實是我前女婿,因為半個鐘頭前我已經把他逐出家門了。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可以進屋……下一個問題,扔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問題不會有人知道,”小羽怕姚誠說漏嘴,趕緊給堵上。這件事應當與囦神他們正在打造的海脈有關,萬一傳出去不光他們幾個學生會有危險,搞不好連屋裡的女妖都會被滅口。
“沒問你,你已經回答過了,”女人沒好氣地說,“你身邊那個小可愛知道嗎?”
小可愛?小羽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望向姚誠,後者得意地沖她擠了擠眼睛,說道:“不清楚啊姐姐,我不認識那小子。我猜……他是餓了吧?又不敢傷人,就琢磨着從你湖裡弄些河鮮出來吃。”
“他為何不敢傷人?”
姚誠伸手指了下小羽,“已經、都被丈母娘嫌棄了,還敢再胡作非為嗎?”
“第三個問題,佛國怎麼去?”
佛國,小羽去過一次,是手握隴艮給她的舍利子瞬間到達的。隻知道不在六道和天庭,那究竟位于何處呢?這個問題她曾問過陌岩,記得他當時的回答模棱兩可,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大概因為她年齡太小無法同她解釋清楚。
“據我所知,”博聞強記的向槐說,“得道高僧們在涅槃後,骨灰裡常能找見各式各樣的舍利子。有舍利子不代表就成佛了,但至少獲得了前往佛國的通行證。”
女妖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後問第四個問題:“釋迦牟尼現在何處?”
哦?小羽心想,打聽佛國應該就是為了找隴艮師伯吧,也不知這女妖跟他有什麼淵源。
這個問題孟琪自然是回答不上來的,小羽于是沖孟琪說:“我知道釋迦牟尼佛祖目前在六道中下凡。”沒有提篦理縣,隴艮同吳老師都生寶寶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過日子呢,可别給什麼魑魅魍魉的上門找麻煩。
“我沒問你,”女妖不耐煩地說。
“我也沒跟你說啊,”小羽最不懼的就是與人鬥嘴了,“我這是講給我的同伴聽,她隻要答出你的問題就可以了,你管她是從誰那裡聽來的?”
女妖沒再吱聲。四人頭頂的隔闆轟隆隆地回歸原位,門檐下挂着的透明淡水水母也縮向一側消失不見。
“喂!”小羽沖裡面叫道,同時與其他人狐疑地互望一眼,“那我們進去了啊?說好了答對問題就放了我們的同伴,你要是耍花招,看我不砸爛你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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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凝神戒備地邁進二樓的大廳。廳很寬敞,從屋頂垂下三盞點滿蠟燭的吊燈,所以光線還不錯,隻是既沒見女妖也沒蓓蓓的影子。
“那誰?”小羽又叫了一聲,還是沒人應答。當下輕蔑地說:“我明白了,我們的同伴根本就不在你這棟樓裡。你這是用問問題來诳我們的消息呢,現在交不出人來就隻能做縮頭烏龜了吧?”
“大家還是分頭找線索吧,”向槐提議。
沒轍,四人開始在廳裡緩慢踱步。家具不用說都是些破舊的老古董,同方才在樓下見到的幻象比較,風格上算一緻的,古典、沉靜、避世。凡是木制品均已顯露石化的迹象,沙發上的絲絨墊子則已爛得不成樣。圓桌旁那張灰白色皮椅倒是完好無損——是什麼皮做的就不要多想了。椅背巨高,人要是坐進去從後方看不到腦袋。落地挂鐘裡的指針是人的手指骨,鐘擺是小腿骨,末端墜着個巴掌大的骷髅頭,顯示的倒是此刻的準确時間。
“這是什麼?”孟琪指着一面銅鏡問。一番折騰後,孟琪絲光柔順的黑發已淩亂不堪,她大概是想照下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然而鏡面一片渾濁,也不知是因年代久遠搞髒了,還是原本便如此。
向槐走到銅鏡一側,仔細辨别着鏡框上奇怪的火樣花紋。“這好像是傳說中的燚叒鏡,居然藏在這裡?燚,如字面意思,指火熱。叒有一個意思是同心同德。這面魔鏡據說可以呈現照鏡者心裡最挂念的那個人,當然,也需要照鏡者誠心。”
真的?小羽心動了。她最挂念的當然是陌岩,照不照這點都毫無疑問。然而她已太久沒見到他。小時候也是傻,沒意識到問他要張照片什麼的,現如今隻能靠記憶過活。要能在鏡子裡再看看他的樣子該有多好啊!隻是那樣就被身邊的同學們發現她最挂念的是個大叔,會不會難為情?靈機一動,不如先慫恿其他人去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