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重重地砸向冰冷的牆壁,疼痛瞬間蔓延,謝執痛得想出聲,卻緊咬牙關強忍,額頭上開始滲出冷汗。
不知為何,頭腦一瞬間有些發暈,謝執艱難地扶住牆壁,看着老李腳踩地上的物品走過,一言不發。
“别再耍花招。”老李的聲音充滿威脅:“我隻要錢。”
讨債的走後,謝執慢慢地直起了身。
他沒有停留,開始收拾剛才被翻亂的房間。看着甩落桌上的泡面湯和用過的筷子,謝執心裡掠過一絲疲憊。
他把殘湯倒掉,剩下的面倒進垃圾桶,洗了筷子,也沒心情再泡面,盡力把所有東西恢複到原來的位置,從一堆紙裡抽出了一本本子。
賬本。
他翻開本子,又重新把台燈擺好,把所有支出收入記了上去,經過今晚,他剩16.78塊在銀行卡裡,500的現金。一共是516.78。
兩年前他被公司簽約,找公司老闆做擔保,借了一百萬。兩年勉強還了五十萬,一百萬的本金一個月還完?簡直是天方夜譚。
謝執回想起今晚賠出去的三千多塊,感覺像割肉一樣疼。
但沒辦法。
謝執關上了本子,深深歎了口氣。
他就是蠢人。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麼做。
*
《整人進行時》這個節目辦了兩個月,以過于變态的整蠱設計被人罵上了熱搜,但是對于節目組而言,黑紅也是紅,流量和關注度變現了不少,節目組受到的待遇也水漲船高。
節目追求無劇本、真實化、戲劇化,旨在表現明星們面對各種意外事件的反應,謝執的片酬低,咖又小,脾氣也能忍,所以一直是這個節目的常駐。
謝執一如往常地提前十分鐘到了攝影棚裡,正準備拍攝,卻被人擋住了。
“謝哥。王導說不讓你進組。”
謝執正要說話,下一秒,王志安纏着繃帶的頭撞進視野,兩人對上視線。
王志安眼裡既有高傲冷漠,又有鄙夷,仿佛恨不得從謝執身上刮下幾兩肉,慢悠悠地從椅子裡起身,走過來:“怎麼還在這啊?汪總說要找你聊聊呢。”
“我來錄節目。”謝執語氣冷靜:“昨晚不是收了醫藥費?沒在醫院躺着,還有力氣進攝影棚?”
旁邊攔人的小助理沒想到謝執這麼直接,吓得瞪大了眼。
王志安一愣,瞬間滿臉通紅:“你說什麼?”
“還有力氣來攔我,看來昨晚我下手輕了。”謝執也沒興緻再跟他糾纏下去,轉身就走。
汪總是他們黃桃娛樂的老總,是所有項目的總負責人,兩年前也是他力排衆議把謝執簽下來,還借給了謝執一百萬。
于心底裡,謝執非常感謝他。但也是真的,不想跟汪總打交道。
一路坐電梯上到最頂層,謝執走到最裡間,輕敲了敲那扇貼着汪西程名字的玻璃門。
門沒關,汪西程和營銷總監兩人一坐一站,表情認真,正在聊各個項目最近的收視、廣告收入等情況,但營銷總監說的居多,汪西程隻拿了隻筆,時而點頭或記下幾個關鍵數據。
謝執這一敲門,兩人齊齊擡頭望向他,營銷總監皺了皺眉,汪西程則沒什麼表情,沖他點了點頭:“稍等我一下。”
大概十五分鐘後,營銷總監出來,臨走前通知謝執:“你可以進去了。”
“怎麼了,找我什麼事?”汪西程坐在辦公桌後面,指了指面前椅子,表情溫和:“坐着說。”
“謝謝汪總。”謝執搖了搖頭,沒有坐下:“沒什麼大事,就是聽王導說您找我。”
“噢。”汪西程笑了笑:“原來是因為這個,我的确是聽王導說,你們有一些沖突?說你不服管教,拖慢錄制進度。”
“我沒有。”謝執張了張口想說出實情,但他說了難道汪西程就會信?不如不糾結這個,把利益攤開來講。
“我和公司還有合約,何必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也是。”汪總站起來走到謝執身邊,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我還以為,你忘記了那一百萬呢。”
謝執側了側身躲過他,雙手握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沒忘。我會盡快還的。”
汪總笑了笑,雙手握住他的肩,将他按進椅子裡,借勢靠得更近,低聲說道:“不着急。你知道,我從來不缺錢。如果你有什麼難處,我都可以幫你,隻要你.......”他的語氣帶着一絲暧昧,引人遐想,溫熱的呼吸拂過謝執的耳畔,讓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謝執感到肩膀上的力度,不由得緊繃起來,卻又不敢掙脫,隻能強迫自己鎮定:“我……”
汪西程的目光帶着一絲玩味,盯着謝執滿意地笑了笑,慢慢松開手,語調輕快:“别急着拒絕,你這兩年幹的不錯,公司還想繼續跟你合作,這次的合約簽十年,一九分。”
謝執深吸一口氣,擡頭直視汪西程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
“我一你九再續十年?”
“對啊。”汪西程笑了笑:“你要知道,在這個行業裡,演員的花期短,機會不是随時都有的,多少演員一年一部戲都接不上。這份合同,好歹是我給你的認可,好歹有個底薪。”
謝執沒說話,接過那份合同翻開來看。
合同條款:每月底薪為兩千八百元,演員與公司按照1:9的比例分成,即演員獲得總收入的10%,公司獲得總收入的90%。
收入範圍包括但不限于電視劇、電影的票房收入、網絡播放收入、DVD銷售收入、版權收入、商品化收入等。
十年的賣身契。
謝執盡力壓抑着心裡的憤怒,覺得荒謬,整個人像被分成了兩半,心口燙得發疼,腦子卻是涼的。
他在圈裡混了兩年,多少也知道合約分成。正常演員初入圈是四六開,第四年起是五五開,第七八年開始是七三開。
他都混到第三年了,好歹拍過幾部戲,還是一九分。底薪兩千八,他進廠送外賣當滴滴司機都不至于這麼低吧?
汪西程這是知道他根本還不起那一百萬,借機拿捏他。謝執真想把這份合同撕成紙片,摔在那張風輕雲淡的臉上,可他不行。
他隻是盯着那份合同,白底黑字的兩千八百塊,一眨不眨,眼眶發酸,深知自己沒有讨價還價的資本。
“我……”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謝執的話,謝執猛的回過神來,才發覺剛才自己落到了如何被動的境地。